方小杞猛地想起什么,面上色变。
这一单鱼肉芙蓉羹,是方小杞从周痕手中半路接过来的。她心中明白,必是周痕经手期间出了岔子。
沈星河敏锐地捕捉到方小杞的神情变化,威胁地凑近她,脸色阴沉:“你可记起什么?人命关天,不得隐瞒!”
季杨在旁边拱火:“大人,这女子身怀功夫,必不简单!卑职觉得用刑她才会招!”
过近的距离让方小杞十分不适,她努力往后躲,紧紧闭起眼睛:“我说就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您可以拿板子打我,拿鞭子抽我,用烙铁烙我,只要别用手碰我就行!”
沈星河捏紧了拳头。在这小丫头眼里,他的手竟是比烙铁还可怕的刑具么?!
方小杞心中清楚,周痕那小子杀只鸡都杀不了,能与命案有什么牵连?他只是送餐途中被人掉包而已,事关重大,配合调查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她打了打精神,将周痕送餐路上被人撞倒,扭伤脚踝,她接过食盒替他送来的过程说了一遍。
然后将周痕送餐路上被人撞倒,扭伤脚踝,她接过食盒替他送来的过程说了一遍。
沈星河直起身来,吩咐道:“季杨,把散值的差役都叫来,归元楼掌柜、经手鱼羹的厨师、伙计,飞燕帮的周痕,统统带来连夜问话!”
方小杞急忙挪了一下膝,对着季杨求道:“官差大哥,周痕胆小,求您抓他的时候别吓唬他!”
季杨按着刀柄喝道:“有你说话的份吗?!”杀气腾腾地去了。
方小杞沮丧道:“完了,周痕非吓出病来不可。”
审讯室里,只剩下沈星河和方小杞两个人。沈星河睨她一眼:“站起来。”
她之前摔伤的腿使不上劲,但少卿大人让她站,她不敢不站。沈星河见她起得吃力,下意识想拎她一把,被她如躲毒蛇般躲开,嘴里还念叨着:“不敢有劳大人,民女自己站,自己站。”
沈星河的手僵在半路,悻悻收了回去,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果真有不容人碰的毛病?”
她用力点头:“民女怎敢欺骗大人?我打小就这样,除了我阿娘,不管谁碰我一下,我就忍不住打人!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您,实在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啊!”
沈星河皱起眉道:“若被强按,便会如之前那般昏厥过去?”
方小杞讪讪道:“没错。”
“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低眼呐呐道:“就……就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沈星河看出她不愿多说,此事又与案情无关,便不追问。他转身往审讯室外走:“需得把你关到牢室去,随我来。”
审讯室就在监牢内,刚刚为了审问方小杞,怕人多眼杂,狱卒都被打发到得远远的了,少卿大人只能亲自押送嫌犯。
方小杞一听要坐牢,慌神了:“大人,不会真的杖毙吧?”
沈星河哼了一声:“本官若是告你,几十杖责是定然有的,撑不撑得过去要看你体格如何!”
他侧过脸,脸颊线条在审讯室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冷硬,只是掌印依然明显,“现下关你,是因案情尚未分明。你若不配合,本官便去告你!”
她点头如鸡啄米:“配合,配合,民女全力配合!”一拐一瘸跟上。
沈星河自觉威风耍得甚足,负着手前方引路,将方小杞带进一间牢室。
离开前,他犹豫了一下,先警告道:“料你也跑不出牢室,我给你把绳索解了,你不可再打本官!”
方小杞赶忙道:“民女尽力克制。”
沈星河:“……”竟然不给保证,只是尽力?!
大人只是找乐子
沈星河伸出手指,小心地不碰到方小杞的手,把牛筋索的扣解开,然后警惕地迅速后退。
这一次没有激得方小杞犯病,况且,她的手臂已被捆得痛麻,一时半会儿抬不起来,更别说打人了。
沈星河走到牢室门口,忽然回头盯着她,眼中带一点困惑:“我以前可曾见过你?”
方小杞一惊,下意识否认:“没,没有。”
他又看她一眼,没记起什么,令狱卒锁上牢门,径自离开。
方小杞感觉浑身脱力,倚着冰凉的墙慢慢坐到地上,右手手指轻轻转动着左腕的编织手环,记起六年前短暂的相逢。
那时的他与现在很不一样,身上虽带着看得见的疲惫和看不见的伤痕,总还有少年人的晴朗意气。
她来京城后才慢慢知道,沈星河是长公主府的二公子,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其母是文宜长公主,其父为刑部尚书,他本人不久前刚刚被提拔为官及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郎,如今他身上的寒意让人退避三舍,骨子的冷傲令人高不可攀。
他是名副其实的高官贵胄、皇亲国戚。她则是挣扎在泥泞里的奴籍贱民,是他那样的贵族不屑低头看一眼的蝼蚁。
见过,见过又能怎样?
一胖一瘦两名狱卒沿着走道慢悠悠巡逻过来,望见了沈星河的背影,胖狱卒道:“哟,咱们新上任的少卿大人干劲十足啊。”
瘦狱卒嗤笑一声:“新官上任,热乎三天!刑部都破不了的案子,他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能查出个屁!沈二公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来玩的,等着看吧,没几天二公子玩够了,就拍屁股走人了!”
旁边牢室里的方小杞倏然抬起了头。
胖狱卒记起什么:“沈少卿不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吗?这案子刑部破不了,转到大理寺来,沈少卿若破了,不是下他爹的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