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郑十七突然说话了,声音低沉,充满仇恨:“我,不叫郑十七,我叫梁松!”
郑执锋避过一刀,吼道:“什么梁松?!”
白不闻沉默一下,才说:“郑执锋,你杀害他的母亲,将人家的孩子抢来,从未关心过他的本名叫什么。你把他从小养成杀手,难道就能以父亲自居了?他根本不是你儿子,不过是你培养的无数杀手中的一个罢了!”
远处树上的卢含雪缓缓过反应过来,喃喃道:“梁松……师父……阿松……”
她猛地拔高了声音:“阿松!”
阿松
郑十七转头望向那棵树。卢含雪手忙脚乱地,从脖子上摘下一只金丝楠木观音坠,遥遥地举着:“这是你的东西吗?你是阿松吗?”
郑十七漠然的眼底突然震颤,哑声道:“此物,为何在你手中?”
卢含雪急忙地解释:“这是我师父给我的,我师父姓梁,他是你的……”
郑十七没有听完,突然转向白不闻,用刀指着他,吼道:“此物,为何在她手中?!小蝠……小蝠呢?!”
白不闻眼中黯然:“小蝠她……”没有说下去。
郑十七猛地明白了。他眼中烈火骤起:“钟馗,你欺骗我,你欺骗我!”
他纵身而起,钢刀朝着白不闻头顶劈去!
一道青光横扫,郑十七的身体在半空被突然断作两截,血泼了白不闻一身。郑十七坠地,两半身体分落两边。
卢含雪尖叫一声,顿时疯了,想要跳下树,被宋明汐死死抱住!
郑执锋提着滴血的重刀,站在断尸前,腥红的脸扭曲着狂笑:“敢背叛老子,不得好死!”
血珠从白不闻脸上滑下,他站在原地,像一尊染红的泥雕木塑,怔怔看着郑十七死不瞑目的脸。
郑执锋浸在血里的独目一转,挥刀欺到白不闻近前,白不闻失魂落魄,不知闪避。
锐风破空而来,郑执锋刀锋忽转,击飞背后射来的一支箭。是沈星河射出的箭。郑执锋已受重伤,竟然还如此敏锐,着实可怖。
郑执锋盯着沈星河,话音中滔天恨怒:“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了!”
杀手们刚要行动,白不闻身后突然跃起一个巨大的灰白身影。郑执锋本能举刀,刀锋朝上,一条扑来的巨狼被剖肠破腹,血将他淋透。
狼群如洪水般袭至。
群狼从白不闻身边掠过,但他只要老实站着,狼压根儿不理他。中了整整一瓶的郑执锋实在太具备吸引力了,狼群的目标只有郑执锋,企图阻拦它们的人,才会被撕碎。
杀手们瞬间陷入与狼的搏斗中,一时间腥风血雨。
郑执锋嘶声下令:“撤向大院!”
方小杞等人站得高,可以望见西边林中耸立的高墙,浑似一座堡垒,大院就在那处。
杀手已经像他们手中的刀一样,没有感情,只会屠戮,意识中唯有奉命行事一个念头。他们一边以刀锋和肉身抵挡着群狼,一边簇拥着郑执锋朝西撤去。
这段距离并不远,撤退的路上却一片腥红,铺满狼尸和杀手的尸体。杀手们剩下一半的时候,这群人撤到大院门前,郑执锋命令他们守住大门,自己一个人退进大门,竟然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杀手们对郑执锋的决定没有发出半声异议,继续沉默地厮杀。大门关了很久,杀手的数量不断减少,狼也被斩杀许多,但因数量庞大,竟看不出消减多少。
方小杞张望着,感觉惨不忍睹,难地置信地说:“郑执锋一个人逃进大院,就把手下这么扔在外面送死?”
沈星河蹙眉:“他在里面忙活什么呢?”
最后一名杀手倒在撕咬之下,瞬间淹没在狼群里。然而,大门仍然紧闭。这座大院的院墙建得很高,平时既可以防里面的人出逃,也可以防备野狼跃入。狼群即使杀死了所有杀手,也进不到院中,急得围着大院团团转,啸声震天。
然而很快,它们就开始使计谋了。狼们叼住同伴的尸体拖行,拖到院墙下,一层层地叠起来,在墙根摞出一座尸山,然后踩着尸山往院内纵跃!
有几头狼翻过墙头进入了院中,里面顿时传来郑执锋的怒吼声。
大门突然打开,郑执锋骑着一匹马冲了出来,高高纵马而起,飞跃群狼的头顶,落在狼群后方,奔驰逃去。
群狼齐声啸叫,汇成一道银灰色的急流,追随郑执锋而去。片刻之间,一人一马和一群狼,消失在夜幕之中。
留下林场中的血流成河,一片死寂。
过了一阵,腥气浓重的沉寂,被卢含雪的脚步声打破。
她跳下树去,跌跌撞撞跑向郑十七的断尸,又害怕得不敢走得太近,膝一软跪在血泥里。
她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无法接受。师父遗嘱中托她照顾阿松,她找了阿松那么久,为什么阿松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含雪,含雪……”宋明汐跪在她身边抱住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胡乱喊她的名字。
卢含雪满脸泪湿,从胸腔中发出绝望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骗了他。”白不闻沙哑的声音破碎。他的白袍被血染透,一身沉滞腥红。
卢含雪止了哭声,抬起头茫然看着他。
白不闻走上前,弯下腰,拖动郑十七从腰断开的下半身,费力地与上半身合在一起。他跪进暗红的泥泞中,看着郑十七圆睁的双眼,说:
“郑十七,那次你抓住我后,以放我走为条件,要我保证,保于九九一生平安无虞,像个普通女孩一样,平平安安过一生。当时,我答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