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祈紧咬着牙,额头上汗水滴落下来,胸膛剧烈的起伏,他似乎是想通过呼吸来减弱刚才那一下,所带给他的痛苦。
但显然,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6祈看了一眼,沾有大片血迹的白色里衣,没什么光芒且透露着虚弱的眼睛里,不动声色的闪过一丝嫌弃,仅仅犹豫了一秒,6祈就把这件衣服给丢到了地上。
白日里跟在秦冥身边,隐瞒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他自己偶尔也会忘记,他不仅仅是秦冥身边的侍卫小六,他还是6家那个小子——6祈。
被一副面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秘密,在深夜无人的这一秒,终于透露出一丝6祈过往的骄矜模样。
6祈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榻边缘平缓了一下,然后起身走向一旁的柜子,里面有干净的衣服,还有一大盒瓶瓶罐罐的药。
6祈手刚伸进柜子里,看到自己掌上的血迹,又收了回来,环视了一圈屋内,然后脚步虚浮的,走向木架上的水盆的位置。
身上剑伤的伤口,血流不止,6祈面不改色的把手伸进水里洗干净,然后从拿着白色面巾把身上留下来的血,擦拭干净。
镜头里,贺屿新在演给自己擦伤口的时候,一直是绷着一口气的,仿佛这口气如果松了,6祈就再也没有力气去擦拭伤口。
一番操作下来,6祈的脸色更难看了,白的像是一张纸。
慢慢的挪到柜子旁,把衣服和药拿出来,6祈在床榻边轻轻坐下,在一瓶瓶药中,捡了一瓶出来,然后一手拿着药瓶,举到嘴边,将瓶塞拔了下来。
药粉倒在身上的那一刻,6祈几乎要咬碎了牙齿,这是6府以前多年上阵杀敌,所研究出来的,对付刀剑伤最有效的药,见效快,好得快,唯一的缺点,就是药粉倒在伤口上的时候,疼痛程度比挨伤时还要疼十倍!
少年时,6祈在战场上若是受了伤,都是父亲或者兄长给他上药的,旁边还得有两个小兵帮忙按着他,防止他太疼而挣扎。
而此刻的6祈,没有父亲兄长,没有按住他的小兵,疼痛的程度也不比那时候要轻,但6祈已经学会了,自己承受这一切,坐在床边咬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拿起来的干净衣服,额角青筋鼓出,额头豆大的汗滴,都显示着,6祈此刻所受的痛苦,可他也只是会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闭着眼睛闷哼两声。
仿佛痛意都随着那两声闷哼烟消云散似的。
盛澜清静静的站在门口,听到里面贺屿新时不时传来的低声痛呼,心被揪成了一团。
盛澜清胸口闷闷的,虽然自己心里明明也清楚,这是在演戏,屿新只是在演受伤时的模样而已,但可能是小朋友演受伤的戏实在太逼真,总是让他产生,贺屿新真的这般痛过的错觉。。。。。。。
卧房里,已经演到了6祈自己给自己缠绷带的戏份了。
6祈一只手,困难的给自己缠上白色绸带,连牙都用上了,才勉强给自己包扎好,6祈狼狈的瘫坐在床沿,愣了好半天,然后苦笑一声,对着虚空喃喃道:“爹,大哥,我可以自己给自己上药了,是不是代表,代表。。。。。。我也长大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6祈没有哭,刚才给自己上药时那么痛,6祈也没有哭,可是当他抖着声音,说出这句话时,嘴角虽然微微扬着,眼眶却红的吓人,水雾蔓延上来,盯着虚空的一个点,却始终不肯让那滴泪落下。
镜头里,6祈的背影孤独又脆弱,往日里一直绷直的脊骨,在今夜,疲惫的松了下来。
6祈仿佛看到了嘲笑他的兄长,刚伸出手,摸一摸那虚空,就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
“‘卡!好,过了!”导演喊道,然后毫不吝啬的当着众人的面,夸奖道:“小贺这场戏很不错啊,继续保持!”
贺屿新情绪还停留在6祈的身份里,勉强朝着镜头勾了勾嘴角,导演看着监控器上的贺屿新,面上一怔,贺屿新配上这种伤陨妆,实在是太抓眼球了啊!!可以留下来,当作花絮,回头剧播出的时候,也给放出去!
贺屿新坐在原地,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没有动,反正一会就要开拍下一场戏了,却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贺屿新抬头一看,是盛澜清推开房门,朝着他慢慢的走了过来。
盛澜清走过来,蹲在贺屿新的面前,微微笑着说:“导演还真没说错,我真是捡到宝了,我们屿新,演技原来这么好啊?”
贺屿新瞬间从6祈的身躯里,脱离出来,脸上特地化的没有起色的妆,但眼睛看到盛澜清,慢慢亮了起来。
“你又没看见,一直在门口等着,你怎么知道好还是不好?”贺屿新伸出腿,一下一下的踢盛澜清的脚尖,轻声的反问道。
盛澜清蹲在床榻下,仰视着贺屿新,听到贺屿新的反问,也不回答,抬起一只手,轻轻地蹭了一下贺屿新的额头。
“我看不见,但是我听得见,我听得见你的呼吸声,忍痛声,闷哼声,更听得见导演的夸奖声,而且,现在我还看到了,”盛澜清说着,五指并拢摊开在贺屿新面前,继续说道:“演戏能把一脑门的汗演出来,屿新,你已经比大部分演员,要好的多了。”
贺屿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又实在喜欢盛澜清夸他的模样,便只是伸出手,挠了挠盛澜清的手心,便不再动作了。
盛澜清被贺屿新不好意思的小动作,逗的轻笑一声,然后想起什么,纳闷的问道:“屿新,你以前受过伤吗?很重的那种。”
贺屿新心中一动,伤到差点死掉的那种吗?有啊,好多次呢。
盛澜清沉默了几秒,接着说道:“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看出,你不是个体验派演员,你是方法派演员,你在演戏的时候,情感是通过触自身经历而爆出来的。。。。。。所以我在想,今天你的戏这么好,是不是。。。。。。。也曾受过。。。。。。这般重的伤?”
“没有啊。。。。。。。”贺屿新避开盛澜清的探究目光,然后低声否认道,他还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什么时候要,把他的离奇经过告诉盛澜清,所以这种问题,他还是得以“贺屿新”的身份回答。
“你怎么会这么想啊?”贺屿新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问道。
盛澜清不是一般的小演员,也不是经验不是很多的新生演员,相反,他是一个成熟的,有很高成就的天赋型演员,贺屿新躲闪的眼神,他不是看不出来。
可盛澜清没有再追问什么,像是和那个所谓的“主子”一样,也许未来的某一日,贺屿新会心甘情愿的告诉他,所有的一切!
“没事,”盛澜清仰着头看着贺屿新,然后温柔说道:“我只是,有点心疼你了。”
贺屿新一怔,然后心酸了起来。
看着盛澜清认真的模样,贺屿新在心底暗暗回道:盛哥,再等等我,再更爱我一点,给我足够多的安全感,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