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胆战地与武贵妃和谢柔游园后,谢园被内侍引着到一座偏殿休息,等着褚承宥议事完毕一同回府。
这一日属实是步步惊心,加之身子本就不适,全身虚软,脑袋发烫。
他用冰凉的手掌摸了摸发烫的面颊,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个名字:沈洵安。
“你可认得一个叫沈洵安的人?”
武贵妃屏退谢柔和一众侍从,一双明媚柔艳的狐狸眼却是寒光凛冽,一改大殿上的温柔亲切,冷漠审视打量着矗立在眼前的谢园。
谢园思索着,认真又呆滞地摇了摇头。
武贵妃看着眼前的人,与脑海中隐枫阁那已逝之人重合,只觉样貌身姿处处相似,可这幅窝囊懦弱的气质却又与那清风明月般的清冷刚烈大相径庭。
若那人有这谢家庶子的半分软弱,也不至于至那般光景……
她以手帕掩鼻,打量的眼光中满是不悦和鄙夷。干咳了两声,她对着谢园冷道:“罢了。你既已嫁于宥儿,便谨记恪守妇道,安于本分,认清自己的身份,切莫似从前一样想着攀附不该肖想的人,生出些别的是非,丢了皇家的脸面。”
谢园虽愚钝,但长久以来寄人篱下养出的自卑又敏感的心思令他暗暗觉察出此话间藏得警戒意味,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他正不安地咀嚼着武贵妃的话,便听偏殿门外传来内侍的行礼问安声。
谢园以为是褚承宥来寻他,虽然因昨夜之事他对这阴晴不定的夫君生出诸多惧怕之意。但此时此刻,在这陌生可怕的皇宫中,这唯一亲近之人的到来却令他瞬时觉得安心雀跃,面上紧绷的神色缓和,起身笑着迎了过去。
然而殿门打开,走进来的却是褚承轩。他似乎是专程而来,见到谢园并不惊讶,清冷俊雅的脸上展出温柔的笑意。
君子端方,如月皎皎,恰如春风扑面,一如往日谢园在谢府时见到他的样子。
然而谢园此时见到褚承轩却并不开心,他想起昨夜的凌辱警告,脸上的笑意僵硬住,紧张地退了两步:“四殿下……”
褚承轩见他刻意闪躲,尽力掩住表情中的失落,矗立在原地不再靠近谢园,只轻声道:“我只是想来瞧瞧你……七弟他,对你还好吗?”
谢园点点头,不敢看他。
“我母妃可有为难你?”
谢园又摇摇头,手指局促地抓住衣摆,生像个被审问的孩子。
“那便好。”褚承轩愧疚失落道:“抱歉,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便向父皇和母妃求娶你,最终却没能……”
“不用……”谢园慌忙打断他:“不用抱歉的。现在……很好的……”
却见男人听到他的话,俊朗的脸黯然神伤,沉默了几秒,苦笑道:“是吗……”
一阵尴尬地寂静后,谢园问:“四殿下不去寻长姐吗?”
褚承轩笑了笑,又有些难过道:“你在赶我走吗?”
“……”
“长姐是四殿下的娘子。她可能正等着你,会担心着急的……”
“可你明知道我想求娶的……”褚承轩自知失态,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却突然眸色一怔,向前一步抓起谢园的手,微微扯开他的领口。
谢园被吓得一惊,想要挣脱闪躲,手腕却被紧紧箍住。领口下掩蔽凝白肌肤的青紫斑驳在褚承轩的视线下一览无余。
“这是什么?”他气恼道:“他便如此不知疼惜你吗?”
“四殿下,求你放开我吧……”
就在谢园几乎要哭出来时,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还以为四哥提前离去是去母妃处探望,倒不想是来偏殿关怀弟媳了。”
褚承轩闻声望去,只见褚承宥面带笑意,长身玉立,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谢园趁着他分神的空荡挣脱开来,却是脱力跌坐在地上。褚承轩剑眉皱起,刚要伸出手,褚承宥便挡在他们之间,蹲下身子抱住谢园的肩膀将他扶起。
他眼底阴晦,不动声色地整理好谢园有些凌乱地领口,面上却是无比关切的神情,柔声询问:“可有受伤?”
谢园紧张地看了褚承宥一眼,没有说话,咬住下唇摇了摇头。
褚承轩看着他们二人的亲密之状,嘴角凝固,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道:“我路过偏殿同旧友打个招呼。只是见阿园身子不适,一时关心则乱,失了仪态,还请七弟不要为难他。”
“自然,阿园是我的妻子,我疼爱他还来不及,又怎会为难他。况且,我还要感谢四哥牵线,赐予我这段良缘。”他云淡风轻道,只是扶住谢园后腰的手早已握成拳。
褚承轩听到他的话,脸色更加难看。
谢园瞧着此时看似平静和谐的对话,心中莫名惊惧,只想尽快逃离。
他额间碎发已被汗水黏湿几缕,莹白如雪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拽了拽褚承宥的衣袖,明眸含雾,小声道:“殿下,我们……回府好吗……”
褚承宥愣了愣,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好,我们回家。”
与褚承轩擦肩而过之际,谢园想问问他记不记得武贵妃提到的那个名字,然而看到褚承宥冰寒的侧脸,终是没有问出声。
回到府中,已是晌午时分。
褚承宥神色如常地进了卧房,在太师椅上坐下。谢园跟在他身后,一路心惊胆颤,小心翼翼地阖上房门,便垂着首侍立在他身侧,大气不敢出。
长久的沉默,谢园汗流浃背,他忍不住偷看了褚承宥一眼,正撞上他的视线。
男人用手撑住雕刻版的侧脸,正冷笑着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