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艰难的就着茶水,将那丹药服下后,眼里竟然也泛起了晶莹的光芒。
他轻轻伸手抚着骆思恭的肩膀,轻声说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骆卿,你老了,朕也老了!”
骆思恭双眼也流下泪来,他哽咽的说道:“陛下当好生安养龙体,老臣还想着再为陛下征战三十年呢!“
万历皇帝喘息了半晌,调匀了气息,开口说道:”骆卿,朕好恨!朕好悔!“
骆思恭听完,连忙跪倒在地说道:”主辱臣死,臣当以死报之!请陛下示下!臣即刻就去杀光那群乱臣贼子!”
万历皇帝却是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来不及了,朕的身体……已经来不及了。”
“陛下何出此言!望陛下远离……远离妃嫔,安心安养龙体,总会有春秋鼎盛之日的!”
要放在往日,骆思恭绝对不会说出此等话来。
万历皇帝苦笑了一声,开口说道:”骆卿,当多派游骑至辽东,我大明的耳目,就依靠骆卿你了!“
骆思恭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到万历皇帝神色似乎十分的疲惫,脸色也由潮红迅灰败下来。
他连忙起身告辞,万历因为要陪着他说话,一直费力的半抬起身子。
这时,听到骆思恭请辞,才微微点了点头,将身体躺平,舒服的躺回了龙塌。
骆思恭刚回到锦衣卫内,就将那两名从开原回来的锦衣卫力士唤了过来,开口问道:“今天是你们将加急军报送过来的?杨延宜他人呢?”
两位力士对视了一眼,把在开原的前后经历毫无隐瞒的都报告了出来,当然周家投建奴和战马投毒案没有提及。
在听到杨延宜在开原屠了开原周氏满门老小之后,还获得了开原总兵马林的支持,骆思恭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对劲!
那开原周氏,乃是马总兵的正房!想到原先指派杨延宜前往开原,原本就是稽查周氏通建奴一案的。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刚才说,林小旗,是跟随杨延宜办案的林云吗?”
“正是林云,林小旗。”
“他现在何处?”
”距京师不足百里时,林小旗染病不能骑马,是以我弟兄二人决定先将急报送过来。另外还有两个弟兄陪着林小旗去看大夫。“
骆思恭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这个老谋深算的特务头子,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杨延宜很明显与马林总兵进行了某些交易。
身为锦衣卫,对于天子的忠诚是第一位的!这个杨百户竟然有意欺瞒天子,罪不容诛!
可他竟然在奏折里写下如此大胆的字眼,陛下竟然完全没有怪罪,竟似有维护之意?
就在骆思恭苦苦思索之时,距离京城几百里的大路上,一辆急驰的马车冲开漫天的尘土,朝前狂奔着。
一个年方二十,一身青衣的公子哥,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将马鞭抽的”啪啪“直响。
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趴在窗户上,吐得是昏天黑地。
车厢里,传来一阵老者的声音,那老者大声道:”诚儿啊!你就算不顾及你这位同年,你倒是可怜可怜老父啊!为父骨头架子都快散架啦!”
那老者正是消失已久的开原总兵马林的幕僚-沈先生。
被唤作诚儿的那位年轻人满脸焦急神色,开口说道:“杨大人将性命托付于我等,实在是等不了啊!父亲大人,您受累!”
老者扶着摇晃的车窗,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杨延宜啊,杨延宜!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自家这一老一小,还要为他这么拼命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