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杨延宜郑重的问出了这句话,毛文龙想了片刻,却始终没有给予答复。
他可以想办法搪塞熊廷弼,这不是什么难事。
但要说保证手底下的人都不会泄漏出去,他并没有确切的把握。
他思虑片刻之后,缓慢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做不到。”
在看到毛文龙给出答复后,杨延宜却笑了。
如果毛文龙想要欺骗他,此刻只需要点点头,那这份秘密就唾手可得。
他伏在毛文龙耳边,轻声的将整个颗粒化火药、竹筒雷的制作过程,都全部讲给了毛文龙听。
讲完之后,杨延宜又说道:“马总兵的儿子,马炯,也是我们新军的一员。他本来是负责这火药和手雷的制作的。有一次,在他率领的匠户营内,生了泄密的事件。虽然最后解决了,但他经过苦思之下,找到了能最大程度防止泄密的方法。“
”这颗粒化火药没有秘密可言,但是,我们可以从火药的配比上着手,让人猜不透火药的具体配比。分开每一道制作工序,并严格保护配方。知晓全部配方的匠户、家属必须要隔离管控。”
他跟毛文龙商谈了许久,毫无保留的全部教给了毛文龙。
最后,毛文龙叹了口气说道:“你为什么会都教给我呢?不怕我泄露出去吗?”
杨延宜望着这位历史上不世出的名将,笑了笑说道:“因为我相信毛大哥的为人。”
毛文龙似乎大为感动,他嗫嚅了半晌,终于咬咬牙说道:“毛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该不该讲。“
”毛大哥但说无妨。“
”毛某斗胆,想和你结为异姓兄弟,不知道杨老弟会不会嫌毛某高攀呢?“
杨延宜大喜道:”固所愿而,不敢请也!“
两人互相把着手,找了个僻静地方,斩鸡头、饮血酒、烧黄纸,昭告天地,从此结为异姓兄弟,祸福与共!
两人在地上拜了八拜之后,毛文龙长身而起,把着杨延宜的手臂,亲切的叫道:”二弟!“
”大哥!“
两人相视一下,手把着手,回到了杨延宜的营帐之内。
在外帐,两人坐定之后,毛文龙又道:”如今二弟既然攻下了铁岭,岂有图谋辽阳之意乎?“
杨延宜思考了半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大哥,如今这天气,着实不宜攻城啊!如今铁岭已成冰城,辽阳又怎会不效仿呢?“
毛文龙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杨延宜又说道:“如今应该广召军马、整顿军备,待天气转暖之后,兴起十万大军,建奴又何足惧哉?”
听到这里,毛文龙却是皱了皱眉。
熊廷弼到任之时,也将朝廷的欠饷一并带了过来。士兵们都补了前些日子所欠缺的军饷。
但士兵们的训练荒废已久,不是一两日就能跟上的。
除非像杨延宜这般,不计成本的,将所有好吃好喝的,都提供给士兵。
但现在的大明将领,没有一个会愿意这样做的。他们更多的,只想着怎么克扣军饷,谎报人头而领取更多的军饷。
大明武官的俸禄极低,而那早已腐朽透顶的军户系统,也注定将领们不可能招募到优秀的士兵。
要么,就自己掏钱,招募好的兵员作为亲兵。但亲兵,朝廷是不提供饷银的!
都要依靠将领自己掏钱来供养。
所以,慢慢的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军户的兵丁没有作战力,但有饷银。亲兵有战力,需要将领供养。
将领为了保持军队的战斗力,只能更加卖力的克扣军饷、谎报人头。
可越克扣军饷,军户们的战力就更差劲了。
所以,到明朝末年时。辽东的将门,几乎都是以亲军,作为战斗主力的。
而他们,也都成了辽东的土财主。
军户们的军田,早已被他们全部收入怀中,以为私产。
而为了募集更多的军饷,将领们与蒙古、辽东私下的交易更是屡禁不绝。
毛文龙自认为与那些只想着财的将领不同,但他也没办法跳出这个怪圈。
即便是现在战力爆表的杨延宜,也是因为开原周氏积累了几十年的家产都为他所得。
加上那些数不清的生铁、铜矿等物,才让他有机会拉起这一千余人的军队。
若将这个数字扩大十倍,他也没有半点可能支撑这支军队的开销。
谈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沉闷。看到杨延宜兴致不是太高的样子,毛文龙又开始讲起他从军的那些趣事来。
要说这毛文龙,当真是个奇人。他那一张嘴,讲起往日的那些刚从军的糗事来,是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