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嫁过去三天就吊死了,阿妹回想起最后一眼看她,她脸上的表情和这位贵人的如出一辙。
阿妹心尖儿都颤了颤,知道自己简单劝导根本毫无作用,所以她大胆开了口:“殿下,什么是髌骨?”
这个问题不仅让一旁的顺和吓了一跳,还当真引起了贵人的注意。淳王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又是沉默一会儿,却是张口道:“是这块骨头。”他一边说话,一边点了点自己的膝盖。
阿妹哪里想得到,皇帝居然把淳王的膝盖骨头挖了出来。可……皇帝的意思,难道不是对殿下很是喜欢吗?既然喜欢,为什么如此作践?
她到底是从外面逃亡而来,更是对这些绯闻不在意,因此并不大清楚眼前这位淳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知道庄瑟……应该全天下人都知道庄瑟,那是绝无仅有的、天下独一无二的大英雄。阿妹不知道淳王和庄大将军的关系,但她清楚,殿下肯定想要见到大将军。
“殿下,你还要见大将军的啊。若是这样什么都不吃,怎么能去见他?”
顺和都快要吓疯了,他认为阿妹绝对是犯了病,怎么可以在皇宫之中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他上前,一把就捂住了阿妹的嘴:“大胆!!”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阿妹居然挣脱开:“你干什么?!”
顺和气得半死:“我还想问你呢,你在干什么?!你要是想死就去死,不要拉着我!”
“死?你以为你就不用死吗?”阿妹忽然怒气上涌:“已经横竖都是死了!我更想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她还有什么话想说,可下一句没有出口时,就已经被人握住了手腕。她侧首过去,发现拉着她的人正是淳王。淳王在听到她的话之后并没有喜悦,眼中照旧是那种灰暗:“你想做的事情,就是帮助我么?”
“傻不傻。”淳王竟然哼笑一声,随即甩脱了她:“你看着我可怜,觉得自己反正要死,不如做些好事……谁教你如此天真?”
“髌骨没了,就是废人。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还怎么去见他?”淳王喃喃说道,不像是对着阿妹,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算去见了他……还有,还有什么办法?”
“若是你可怜我,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淳王说到这里,忽然语气变得狠厉起来:“滚出去!”
阿妹以为他是个绝顶的可怜人,可没想到他还会说出这种话。兀自心惊中,她已经被顺和拉出了交泰殿。等着一出去,顺和照脸给了她一巴掌,怒道:“你算得什么人?还要帮着他?!”
阿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根本说不出话来。
瞧见她如此呆愣模样,顺和不由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对她说道:“我比你知道的多一些,还没来得及和你讲……”
“什么?”阿妹这才回神,颇有些不可置信。
交泰殿中的事情,按道理来说,他们两个应该都不大清楚。那顺和为什么会……?
顺和压低声音道:“我也是昨儿晚上偷听嬷嬷和他人议论才知道,不过也是听了大概。”
依着顺和的话,阿妹也逐渐明白了不少。只说这位贵人自从被囚在交泰殿后,各种事情都被他尝试过了。真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皇帝的看管日益严苛,有段时间几乎到了绝情的程度。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元帅班师回京的消息传了回来。贵人难得不再折腾,甚至主动吃喝。皇帝大抵也是看他这样,就放了从前伺候他的一个侍女进来陪伴。不料这侍女太过忠心,见不得自己的主子受苦,也有了和阿妹一样的想法,想要帮助贵人离开这里。
但这样的计划如何能逃得了皇帝的眼线?就在大元帅回京前两日,皇帝骤然发难,当着贵人的面,将那侍女虐杀。也正是因为如此,贵人大为崩溃,夺了皇帝的配剑就砍了过去。可贵人到底虚弱已久,又心神大乱,没能刺杀成功,只是伤了皇帝手腕。
后来……便是等着大元帅回京后,在阿妹和顺和来交泰殿前半月左右,皇帝忽然命人剜了贵人的髌骨,以赏赐的形式在宴请众将的宴席上交给大元帅。有人说,当时威风凛凛的大元帅,在打开锦盒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几乎不似人样。他甚至将自己的唇咬烂了,将自己的掌心抠出血洞来。
但就是这样的痛苦和愤怒,他在看着皇帝时,是比从前更为恭敬的模样。
顺和总结说:“大元帅并非不恼,他只是想让淳王殿下活着。”
阿妹怔怔听着,竟是不知在何时泪流满面。
她忽然有些理解自己的姐姐了,为什么那样决绝的赴死。因为这样的人间,还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阿妹偷偷看了看顺和,把自己刚才的冲动全都收了回来。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恰好是阿妹在殿外守夜。她左右张望,确定当真无人时,这才偷偷溜进交泰殿。她本以为殿下必然已经休息,可她没想到,他仍旧坐在白日时候的那张椅上,仿佛是一尊雕像。
他果然好看得很,即便已经瘦得脱了像,可借着一点微弱的光芒,还是让阿妹看得呆住。就像是一朵本应盛放的野花,却要枯萎在牢笼之中。
阿妹没有忍住,下意识的小声道:“……凝露……”
这两个字明明微弱,却被淳王捕捉。他怔愣瞬息之后扭过头看着阿妹。
“你说什么……凝露……”
他很突兀,阿妹吓了一跳:“……是,我说凝露。”
“我觉得殿下,很像是那种,嗯,凝露花。”
阿妹说完,久久没有等到回应。就在她觉得殿下应该不会理她的时候,她听见殿下轻声笑了。笑声中仿佛有喜有忧,更像是有连绵不绝的困苦。
第九十六章逃吧
“今日我来值夜吧,顺和,你回去休息就好。”
阿妹急急忙忙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推着顺和往外走。顺和心中当真想要休息,因此就坡下驴十分快乐,可嘴上还是要客气一下的:“当真吗?你已经连续好几日值夜了吧……”
“没关系没关系。”阿妹不想解释,只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