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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只是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也不可能问出口。

回到山庄之後,叶倾云便招来大夫要替他诊视。

方孝哉先回自己的房间,听到叶倾云在外面敲门,呆坐在榻上的他被吓了一跳,朝向门口看了看,却是不动,下定了决心不去开门。

叶倾云在外头耐著性子敲了一阵,接著砰地一声,门被他一脚踢开。进来的人脸色不太好看,朝他这边看过来,见到他只是安然地坐在榻上,脸色又沈了三分,但没有发作。

挥手招了下跟在身後的大夫,大夫提著药箱走进来,已经见惯了这种阵仗,治起伤来倒游刃有余,替他诊脉然後开了方子,让下人去煎药。

方孝哉由始至终都没有和叶倾云说话,他是人,他也有生气的权利,他自然是不可能提著剑和叶倾云出去打一场,所以他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怒意。

叶倾云似乎明白他的情绪,大夫走了之後便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榻边,两个人谁都不开口,静静坐著,这样怪异的沈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间叶倾云起来了一次将蜡烛点上。

临近晚膳时分,下人将煎好的药端来,叶倾云接过之後轻轻吹著。

大夫说他肺腑有损,需要多加调理。

方孝哉不恨叶倾云的那一掌,只是难过,在这个男人心里,自己究竟是被置於一个怎样的位置……骆隐风的替身?真的仅此而已?

对面男人吹凉了汤药,将碗递到他面前,「动手打人是我不对。我也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你把药喝了,想听什麽我都告诉你……」

方孝哉看了看叶倾云,伸手接过药碗,仰起头一口喝尽。

叶倾云从他手里接下空碗,用袖子拭去他嘴角的药汁又替他将被褥掖好,转身将药碗放到桌上。做完这些他才坐定下来,眸光沈敛地看著他。

「我说过不想让你知道,是怕影响了你的情绪,大夫也再三叮嘱你要多休息,不要耗费心神……」似乎看他不想听这些的样子,叶倾云叹了口气,然後沈声道,「小时候的事情我想上官也和你说过了,你想从哪里接著往下听?」

方孝哉想了一想,「上官说到六年前……」

他看见叶倾云的眸光黯了一截,深邃得好似一汪深潭,又彷佛看不见底的深渊。叶倾云敛著眉头思忖了一会儿,然後才缓缓说起来。

烛火轻曳,这一夜,谁也无眠。

叶倾云知道那个人没有错,他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无可厚非,自己气的是他瞒著自己和上官兰容见面,或者说还有些害怕,害怕上官兰容说出真相後,那个人会提出要离开山庄。

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去碰触,那是他埋藏在心里不敢面对的过去,也有著他对於自己兄弟所生的丑陋的不伦之恋。

在隐风离开後,他曾发过誓,这些难堪的过去,那份无法说出口的情意,他要永远藏在心里,然後带进坟墓,但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却会愿意对一个身分不明的人敞开心扉,讲述这段过去。

略了一些,省了一些,那些对於「骆隐风」的感情被他深埋在心里,现在想想,却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悸动。

不知是隔得太久了,还是这份感情一直被深深压抑以致连自己都下意识的去避开,现在回味起来,淡淡的,更多的是对兄弟之情破裂的惋惜。

骆家原是做正经买卖的人家,叶家则混迹於江湖,叶骆两家因为联姻而成为了亲家。这时候的夙叶山庄还不叫夙叶山庄,夙叶山庄也还没做上那无本的买卖。那夙叶夫人和叶倾云的父亲是兄妹,夙叶夫人嫁到骆家後,两家相继添丁,为了亲上加亲便给二人分别取名为「倾云」、「隐风」。

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又都是独子,故而从小吃住一块,一同练字习武。只是由於两家的家世背景仍是有很大的差异,叶倾云身上总有著泯灭不了的江湖侠气;而多年之後,骆隐风则长成了一位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少爷公子。

那一场变故是在六年前,不仅改变了叶骆两家所有人的命运,也将叶倾云和骆隐风两人的兄弟关系生生斩断。

六年前的一日,骆家老爷外出做生意。结果一去不回,後来有人报信,才知道骆老爷的船遇上了江寇,全船的人无一幸免於难,而夙叶夫人便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後患上了失心疯。

仗著叶家在江湖中的势力,那夥贼寇很快落网,骆家将此事告到当地的官府,要求严惩这夥丧尽天良的贼子。

谁想官府竟和贼寇勾结,私放那夥贼子不说,反而诬蔑骆家为黑商,立了数十条莫须有的罪名,将骆家上下判为罪民,还要将骆家全部家产充公。

骆隐风一气之下单枪匹马拦堵了那夥贼子,并将他们就地正法。官府的人知道此事後,连夜携家带眷潜逃,被叶倾云带人围堵在江上。

照理说大仇得报,死者安息,但是这件事後,骆隐风和叶倾云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却产生了分歧。

骆隐风自小家教严苛,自认犯下杀人之祸,便理当由官府发落,而生性放纵又从小在江湖中摸爬的叶倾云自是再不会相信官府之人,放弃正经的营生带著叶骆两家的人守著这片水域,专找贪官黑商的船只下手。

两人为此吵过多次,原本的兄弟情深,也在日复一日的争论中磨灭殆尽。最後实在无法苟同这种做法的骆隐风选择了离开……

那人听得很仔细,微微斜著头,烛火跃动,在他清濯的眸子里留下明灭的光影,长睫低敛,彷佛有秋夜寒凉的水气凝结其上,荧荧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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