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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第1页)

“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吗?”阿凌转了个身,头正贴着程璃俞的下颌,程璃俞用手捏捏他肩膀骨骼,觉得他还会长高。

“你去做什么?”程璃俞顺着阿凌的意思问。

“杀人!”阿凌说了个程璃俞意料之中的答案。

“从手法上来看,你杀了七批人了,还剩多少?”程璃俞问他。这两年江湖上有些手段类似的案子,从阿凌摆弄那些黑衣人尸体的手法看,他猜都是阿凌一人所为,可阿凌一介少年,有何必要杀那么多人呢?也许是寻仇吧!看来暂时是结束不了的。

“三个!”阿凌回答,“不过前面那七批人有一批不是我预料中的。”

“杀死你妻子和丈人的那批是么?从前面的事情看,你都是去寻仇,惟独那次是别人找你,而且,那也不完全算是你干的,我也插了手。”程璃俞分析了下。

“你当时不怕趟浑水出事情?”阿凌忽然笑了起来,和程璃俞在一起的日子,他笑的次数很多,程璃俞让他觉得开心,看着就会开心的那种人。

“不怕!”程璃俞也笑了,从云无迹身边走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江湖上的朋友,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怕惹麻烦,何况,为了阿凌,他也愿意惹麻烦。第一次看着这少年的眼睛,他便被这眼睛中的明亮所打动,那明亮很深沉,可是带着一种异样的希望,就如同长无边际的黑夜里面,永远高悬着的一盏明灯。

那目光如此熟悉……就像……云无迹的眼神……让他动容!

阿凌看着程璃俞盯他便微微一笑,像是觉得程璃俞很让他信任便开口,问了一个让程璃俞震惊的问题。

“你猜我五岁的时候每天干什么?”阿凌这么问。

“干什么?”程璃俞猜不出,他隐约能记起自己五岁时候的事情,母亲还没有死,家里还有地,他能够爬树掏鸟蛋,还能下河摸鱼。

“……杀人。”阿凌沉默半晌吐出两个字,说罢便蜷缩起身体在程璃俞的怀中安心地睡去。

小时候?杀人!程璃俞看着阿凌睡去的模样心里颤动,想起自己的年少往事,那些不愿意记起的,想要忘记而不能够的事情。

还记得八岁那年村子里面闹瘟疫,死了很多人。娘染上了病,隔壁的蒋四家里的儿子也病了,蒋四琢磨着要卖掉女儿来救儿子,可有些下不了手。

这时他的娘舅来了,跟自己说,想要救娘也可以,但没有钱,他模样长得这么俊俏,不若卖给相公馆几年,换得娘的活命钱。

他点头,为了救娘,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娘舅又说,他不忍心自己卖了自己的亲外甥,不如他卖蒋四的女儿,蒋四来卖他好了,这样别人也不会说闲话。他很傻,竟同意了,从此跌入一个噩梦。

后来进了戏班子后,师兄教他读书,讲到了古时候饥荒之年,人们易子而食。他倏地想起当年际遇,或许该叫“易子而卖”。人啊人啊,从古至今,那层伪善的面纱都不曾剥离。

本来娘舅说是卖他四年的活契,四年后便可以回家,那卖身的钱他会买药来给他娘治病。

“你娘是我亲妹妹,我会好好照料她的。”娘舅当时的话声尤在耳。

他信了娘舅,就随那相公馆的人去了,过那非人生活的时候只想着等四年过去了,就可以回家见娘了。四年不长,也不短,可相公馆的生活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了四年,那相公馆老板的一句话却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你娘舅卖的是你的终身你不知道么?”那个痴肥的男子对要离开的他说。

一个晴天霹雳。他所有的梦在那瞬间破灭。为什么,是钱不够,娘舅才卖的终身契?或者,娘舅骗了他,根本就是骗了他,那钱没有用在娘身上,反正他爹爹也染上瘟疫死了,没有人出来管事……他不敢往下想。

程璃俞逃了,趁着馆里面的人不注意就逃了出来。馆主在大街上捉住了他,命人往死里打。他不怕死,可是死前也要知道到底娘怎么样了,当年娘舅到底做了什么。

程家班那个时候就在左近唱戏,路过的时候,段隆——自己后来的师兄救了他。从此他就在戏班子里面呆着,跟着戏班四海漂泊。把那小小的祈愿埋在心底——总有一天要回去找娘……

练功他从不叫苦,别人讽刺辱骂他也装做听不到,一心一意的要学好戏,将来有个本事好回家一探。整个戏班只有段隆对他好,教他识字,教他知天文地理,人物史志。那些时光是生命里面很美好的一段,甚至让他想起了儿时缠着母亲到树上摘果子给他的岁月。

人说好事总是成双的,可好景总是不长的。很难得的开心日子就结束在一个苏杭盐商那里。

还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第四次登台。动作跟师傅教导的分毫不差,甩出袖子的模样也楚楚动人,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叫好。

在那个瞬间,程璃俞的脸微微红了,躲在妆容的下面偷偷的红着。他借着回头的动作看了看在旁边拉琴的师兄段隆,段隆微微点头,眼神在鼓励着他,说他做得不错。

真的不错,那个盐商也是那么认为的吧!所以,派来了人跟他师傅要人,说请他晚上独个儿去唱戏。

独个儿去!这意图可明显的很啊!他苦笑着看着师傅,那盐商财大势大,师傅怎么能回绝呢!他看着师兄段隆比自己还惨白的脸,竟安慰他说这点事情,你莫要放在心上。

哭,是哭不出来的。两个人相对目,他率先别过头去,跟着那盐商的家丁去了……

那仆人带了他到花园里面的侧厢房候着,说老爷等会儿会派人来找他。他坐在那里,木然等待,过了会儿果然进来个人,却正是那盐商本人。

满屋子的烛火摇晃,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盐商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光后又过来脱自己的衣服。

反抗?反抗有什么用?他凄然一笑,将脸微微别了过去,不想让自己撞到那盐商眼里面赤裸的欲望。这一转头,不期然却看到窗外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那双眼,透过窗户的缝隙正看着这里面的龌龊。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阴寒,手上不自主地推开了正要将凶器插入他股间的那个盐商。

盐商那容自己的兴致被打断,扬手给他一个巴掌,将他打翻在地,又过来,让他前身爬在地上,捉起他的双脚,要从后面进入。

感觉那盐商的硬物抵着自己的x口,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上,手,竟然伸了出去,往那双眼睛的方向伸去,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话,虽发不出声音,可那口型明显是三个字。

——救救我!

心里面憋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可到了嘴边却失声,他只能就那么张着口,手伸着,不肯放下,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的那双眼睛……

时间如梭。他听过这种描述的方式。但时间有时候也很慢,所有本来电光火石的一瞬能够在很奇怪的情形下延长到不可思议的境界。那个人从窗外跳进来救他就是那个样子。至少在他的回忆里面就是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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