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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第2页)

她脚步轻快地进了书房,缭缭清香令人静心凝神,她的步伐舒缓下来。

无声无息地穿过明堂,掀开竹帘隔断,等她走进东次间,脚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稳,手里攥着青翠竹叶,坐去自己惯常的席位处。

荀玄微坐在对面。他刚才应该都看见了,但此刻什么也没说,仿佛什么也未曾看见,平心静气地在对面喝茶。

缭缭茶香漫溢在室内。

书房最近停了她的酪浆,阮朝汐也开始跟着喝茶。滋味清苦,喝不惯,但能喝。

手里的竹叶往笼子里兔儿的嘴边凑了凑,逗弄兔儿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书案上多了一本黄历。

黄历不稀奇,原先荀二郎君在时,书房里就摆放了一本,早已被挪走了。如今又送来一本新的。阮朝汐看了眼,没多问。

白蝉双手捧着软尺,候在旁边,“郎君,继续丈量么?”

“继续。”

“是。”

白蝉放下软尺,去寻记录量身尺寸用的纸笔。软尺放在书案边,阮朝汐瞥过一眼,刻度极细,果然是绣娘裁衣时丈量身体尺寸用的宽边软尺。

天气入秋了,荀玄微丈量尺寸,或许是要裁剪新衣罢。

荀玄微站在屏风后,白蝉仔细地从手臂处开始丈量,丈量一次,报出尺寸,银竹在旁边提笔记录。

“身高八尺。”

“肩宽两尺两寸。”

“上臂……”

“腰……”

“腿……”

阮朝汐原本在窗边叼着笔杆发呆。

但尺寸一句句清晰地传入耳中,听到“腰……”“腿……”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成年男子的身材尺寸,是不是不适合她在场旁听?

想到这里,她起身就要出去。匆忙中袖口却碰到了砚台,浓墨溅到了衣袖上。

她停步翻出细绫布,仔细擦拭干净了衣袖,无意中摊开手,白玉似的手掌上却也沾染了墨点。

屏风后的报尺寸声停了。“先丈量到此处。剩下的晚上再来。得空时也给十二娘丈量起来。”

“是。”白蝉和银竹捧着软尺和记录簿低头退下。

荀玄微取了一幅白绢,从屏风后走近,蘸了点温水,过来替阮朝汐擦手。

擦手的力道不轻不重,她的手掌心发痒,细微地挣了一下,没抽回来。面前的郎君继续给她细致地擦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被捉着细致地擦手,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视线便偏向了旁边,又看到了黄历。

黄历翻开的那页并不是今天的日子。她余光多瞄了一眼,发现是下个月的十五,满月之日。

十五的日期上被人提笔画了个圈,熟悉的清雅行楷在旁侧写了四个小字:

“历阳邀约”。

历阳邀约。

阮朝汐的一颗心砰的剧烈一跳。

原来是定在下个月的十五日。算起来不到一个月了。

等荀玄微把她的手擦完,她第一动作就把黄历拉过来,等确认无误,缓缓地把黄历的日子往前翻,翻到今日。

在云间坞这几日过得平静恬淡,仿佛世外桃源,她几乎忘了,眼前安稳恬淡的日子并不能让她过一辈子。依然有一条凶险前路摆在她面前,直通悬崖。

荀玄微见她盯着黄历发怔,并未多说什么,自顾自地伏案书写文书。

昨晚京城四百里快马加急,传来来自皇宫的天子手书。他携带圣旨入豫州,如今整月过去而人未返,天子私信里玩笑问他:

“荀郎在豫州议亲不得归乎?”

此刻他面前就放着天子亲笔的手书,他在字斟句酌地回复。

辞官的文书已经连同官印发给京城了,但他还需要写一封私下的解释书信,越过朝廷,直达天子面前。

说的是同一件事,但语气有细微的不同。写给天子的私信,需要既谦恭,又明晰。把事说清楚,又不能有损天子尊严,还要在不经意处显露出几分私交的情分。

他专注力极强,原本不会轻易被其他事牵动心神。

但刚才窗外的景象,不能不牵动他的心神,以至于笔下的回复书信写不下去。

直到此刻,窗外锦鲤池边恢复了安静,池边和别人谈笑的人回到了书房里,留意到了黄历,他的心重新静下。

笔下写几行回复公文,抬头瞥一眼对着黄历发怔的阮朝汐,再继续书写几行。字斟句酌,文辞无懈可击。一封回书写完,花了半个时辰。

白蝉收好了软尺,重新进来书房伺候,他吩咐下去,“去前院问一下周敬则,他安排去接七娘的车何时回来。”

阮朝汐的目光从黄历收回来,“七娘决意要来了?”

两边议亲不成,七娘准备相看钟家十郎,会不会见了十二郎不自在。她原本以为荀莺初不会来。

荀玄微平淡应了句,“我接了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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