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来,关大夫身?上背了个?木箱子,陈庚望一把接过来背在身?上,急急忙忙往回赶。
这时路上已经有些淹了,低洼处的水能淹到膝盖了。
寂静的夜里,雨下得令人心?焦,时间像静止了一般,直到陈家的大门?被人推开,“叮”地一声重新拨动了挂钟。
陈庚望回来了。
待关大夫把过脉后,便出?了西屋。
陈庚望绷着?脸走上前,问道:“关大夫,咋样??”
“脉象红大跳动,跳动过快,原吃些药就能好,”说到此处,关大夫顿了顿,“可现在她还有身?子就不好吃药了,只能用冷水降温,过了今夜要是能降下温就没啥大碍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今夜要是退了烧一切都好,要是没退就得灌药了。
屋里沉默一片。
“哎,还辛苦老哥哥跑一趟了,”老陈头笑着?站起来打破僵局。
“这倒没事,这药留下,夜里再退不下去烧,先喂上两片,”关大夫从药箱子里倒出?几片白?药片,用白?纸包好了递给陈庚望。
陈庚望接过那纸团子,手?下紧紧地握了握。
“雨大,就不留你了,”老陈头起身?将人送到门?口,拎起一个?竹篮子递过去,“这鸡蛋拿上给家里的娃娃吃。”
没等?关大夫拒绝,陈庚望便接过了篮子,“我送您,”又?披上蓑衣伸出?手?请关大夫先行。
关大夫点点头,“哎。”
陈庚望一手?提着?篮子,另一手?提溜着?煤油灯,脸色阴沉。
“庚望,也不用这么忧心?,”关大夫尽量宽慰着?,“今夜好好守着?,一夜过去就好了。”
“哎,”陈庚望猛地想起什?么,又?问,“她昨儿晚上崴着?脚了,贴了两片艾叶没事吧?”
“那没事,平时能泡泡艾叶水也好。”
煤油灯照着?路面,两人徐徐向前。
过了大路,正要转弯,迎面跑过来一个?身?影。
“庚望哥,别走,”那人影跑到面前,呼呼喘着?大气,“队长找你嘞,东地恐怕要淹,得通知社员都去挖沟排水。”
“好,等?我一会儿,”陈庚望转头要继续往前走。
“庚望,你去忙吧,地里头的事要紧,”看他犹豫,关大夫往前指指,“就到了,我自己能回。”
“好,多谢关大夫了,”说罢陈庚望便朝他揖了揖手?,随即与那人转身?离开了。
狂风骤雨间,好些地势较低的田地已经漫了水,今年的收成铁定是要受损不少。
陈庚望挨家挨户地喊人,不知不觉竟到了自家门?口。
他看得一眼那扇小窗,便没有进去,把爹和老二?叫出?来就要抬起步子离开,但手?里猛然碰到那团纸,脚下的步子便停下了。
陈庚望还是转身?进了西屋,一眼就瞧见她那张小脸,走近了才看清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再往下看,她竟一直紧紧蹙着?眉头,嘴里还说着?那些胡话。
他听得她反复喊着?那两个?名字,心?中一震,缓缓低下头凑近了便听得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也知了发?生这一切的源头。
“明宁,别喝药,别……”
只听得这一句,陈庚望便愣住了,满身?的冷意浸入血液,冻住了躯体,也冻住了他的心?。
原来那些事她早已经知道了,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想尽了法子一定要离婚,怪不得她现下这般态度,原来她早已经知晓了。
陈庚望不敢再听下去,可脚下沉沉,竟一步也走不得,她的那些呓语陆陆续续地钻进了他的耳朵,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些画面。
那是个?冬日的中午,他寻了几个?人聚在一起玩牌,还未散场,他那小女儿便回来了。
她骑着?辆三轮车,带了两个?孩子,对他说要把这孩子放他这儿,她想同那孩子们的爹离婚,之后去外地打工。
这话才说完,他便当着?孩子的面冷了脸,怒斥道:“原先就说不要你嫁给他,现下还离甚?这不就是你百般求来的日子?”
他那小女儿流着?泪,一个?劲儿地说她错了……
他看着?那两个?半大点的孩子仰着?头看他,叹了口气,便进了里间取了个?存折给她,“离婚这事不能乱说,眼下还是先把孩子养大吧。”
他那小女儿听完,泪流满面的瞧着?他,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那存折非但没接,还被她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怒极,指着?她斥道:“你还想作甚,这么傲的性子不知是随了谁?”
可他那小女儿再也不理他了,站起身?将孩子抱上车便走了。
后来他便托大女儿那钱送去,原以为这事便这么过去了,谁料到还不过三日,他的大女儿便打来了电话,哽咽着?对他说,“明宁喝药寻死了……”
他听了这话,身?子猛地一颤,一时竟站不稳了。
出?事后,他去见了一面,但那两个?小孙子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不止恨造成这一切的他们的爹,也恨上了他。
他的那三个?孩子也是如此,老三更是毫不客气的冷嘲暗讽,从那起老大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个?家也四?散零落了。
从那以后,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他一日日坐在院子里,望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偶尔才能回想起来原来的时候,那时这个?院子里总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还有一个?妇人训斥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