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岁数,韩书安管张淼叫大伯合适些,韩书安很有眼力见的去给张大伯倒茶水去了。
待韩书安倒了一盏水回到了客堂,张仙姑叫住她:“小安啊,你去和外面说,今儿就到此为止了。”
“啊?”
韩书安硬着头皮去了,下一个排着队的,是一位手中盘一紫檀木串,面相猥琐油腻的中年男人。穿着藏蓝色祥云花长褂,肥胖的身材把长衫撑满。头戴一顶白色礼帽,却十分违和的戴着一个大金链子。
这像是什么呢?像是个唯利是图还可能沾点儿黑道的商人,为了能给张仙姑留个好印象,特意穿了一身中式些的穿搭,可惜又不懂这方面的仪表,大金链子搭配起来真的怪极了,倒是弄巧成拙显得滑稽。
韩书安一只脚迈出院门,探出半个身子和头在门外,半个身子掩在门后。这个男人脱帽为礼,油腻的笑着凑了上来:“小仙姑呀,这下一个,就该是到我了吧?”
“嗯……那个……张仙姑说了……今日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今日……今日风水不好!不宜算卦,和财神爷犯冲,今日要是再算下去,会伤了大家的财运——张仙姑说的!”
“可是我都已经等了两天了,这卦对我来说很重要,这眼看就到我了,怎么偏偏就是今天呢?这、这……小仙姑,麻烦你回去给张仙姑捎个话儿,我不怕伤财,要是能有张仙姑的指引,我这伤点儿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怕伤财。”
韩书安说完就快的把门关上了,强装镇定的小脸终于绷不住了,关上院门之后背靠着院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外面的人低声抱怨了一阵,慢慢的也都散了。韩书安松了口气,唉,对于一个社恐且内向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可真是要了命了。待她回了客堂,今天最后那位幸运的访客已经算完了,张仙姑要和张大伯看起来像是要商量些什么,韩书安拿走金纸,有眼力见的避嫌去院子里搬了个马扎,继续叠去了。
韩书安专心叠了没几个,就现地面砖板的缝隙里长了一丛狗尾巴草,韩书安薅了几根,用这些狗尾巴草扎了个小狗儿,这还是姥姥教给她的。
嘿嘿,待会儿拿去给那两条黑狗玩儿去,嗯……后天抽血也再给它们扎小草狗儿,一狗一个!小时候我打针输液,我爸就必须得给我买个布娃娃或者好吃的,不然我会就一直看着针眼哇哇大哭,缠着问我爸,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能活多久,我好爱你们我还不想死。
张仙姑唤韩书安进屋来,韩书安止住摸鱼时的胡思乱想,回到客堂,张仙姑说道:“小安啊,仙姑我又要出山一次,这一趟还挺偏远,你去收拾收拾行李,咱们趁着今天就要走。”
“是什么事情?”
“有人中邪了,具体情况,咱们去了再看。”
张伯伯喝着茶水接过了话,大大咧咧:“小安你上过山没有?请咱们出手的人家住在山上,衣食住行,干啥都挺不方便的。你一个姑娘家,我提前跟你说一下,好有些心理准备。还有就是中邪这种事你甭觉得害怕,我姐出山,向来都是手到擒来哈哈哈哈哈!”
韩书安点点头:“没关系,没事的,那我现在就收拾行李去了。”
“等着回来了,仙姑给你包红包,”张仙姑摸了摸韩书安的头“真是个好姑娘,这年头儿可不常见了!张淼你别大模大样的坐着了,给狗喂了去!再拿袋鸡蛋去跟隔壁的刘姐说一声,让他们家这两天帮咱们喂喂。”
……
张淼开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轿车,将各种法器和一些简单的行李,把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
韩书安和张仙姑都坐在后排,在上车的时候,韩书安一开始是坐在了后排的右坐,但是张仙姑好言好语的说道:
“小安啊,仙姑呢,再教给你一个小小的规矩,这个汽车后排的右坐啊,是尊位,是给地位高一些的人坐的。不用挪不用挪,你坐吧,仙姑就是把这个常识跟你说一下,咱都快一家人了,跟我这样没事儿,就是你将来和老师啊,领导啊坐车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个规矩。”
说完轻轻弹了韩书安一个小脑瓜崩,然后哈哈笑了几声。
韩书安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舒服,尴尬的笑了几声,还是把屁股往左挪挪,将右座让出来。张仙姑不再言语,满意的坐了上去。
他们在中午饭后出,吃的是韩书安做的蛋炒饭,车途一路无话,只是很漫长,张伯伯开了很远很远。出两个小时后,远远的看见了一座山,在山脚的城镇里给车加了一次油,然后开始上山。上山的路曲折坎坷,又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张伯伯说后边的路他不认了,得叫东家下山来接。
张伯伯打了个电话,山里信号很差,通讯里满是刺耳的电音,张伯伯费好大功夫才和对方说清了他们现在的具体方位。
二十分钟后,一个比张家姐弟年轻一些,大概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骑着一辆老旧的红色摩托车来接他们了。
“嘿嘿,不好意思,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破山路,就是这么麻烦,”男人从一个军绿色的挎包里掏出来几个山桃:“家里种的,你们先吃口,省的路上口干无聊……权当解解闷儿。”
没人接。
他见了后座上年龄不大的韩书安,和高不可攀的张仙姑、张淼一对比,一下子就为送山桃没人接的尴尬打开了突破口。张仙姑在他预料之中拒收后,马上就往韩书安手里递:“小姑娘,小姑娘来拿一个!可甜了!不酸!”
“嗯……”韩书安怕他尴尬,乖巧的接了一个。
张伯伯抱怨道:“快走吧快走吧!开了两个多小时车该累死了,赶紧上山。”
“诶,好嘞!”
男人抹了抹头上光亮的汗珠,回身骑上那辆老旧的摩托,顶着毒辣的阳光在前面带路。
韩书安向车窗外看去,山路越来越坑坑洼洼,越往上,植被也越茂盛,路边密不透风的树木和灌木丛,让可见度越来越低。
车内,张仙姑问道:“这个东家叫什么?”
张伯伯咬了一口山桃,只觉得酸涩难吃,含糊不清的抱怨几句,然后把山桃直接从车窗扔了,这才腾出了嘴,来回他姐姐的话:
“这人叫孙秋昂,中邪的是他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