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面色苍白着,那双手用力的握紧,似在竭力忍着什么,他否认道,“我没有杀她,我爱她,我比任何人都爱她,怎么会杀她?”
这样,便也是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是啊,你这么爱她,你怎么会杀她?陛下,你骗旁人的假话,不会也将自己骗进去了吧。”
“所有人都死了,与当年有关的人全部死得一干二净,你是不是以为,再也没有人能戳穿你的假话了,你就能维持着感动着自己的深情人设,对她说,我是爱你的,我没有杀你啊?”
“哈?”范闲极淡地冷笑一声,胸中充满的讽刺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他骤然抬手,倾了皇帝面前地那小案。
酒倾灯覆。
既如此,那便杀吧。
皇帝看着他,冷漠又可怜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天下最可怜的人,他看着范闲,眼底那一点点的柔情消散得一干二净,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是来杀朕的。”
范闲起身,冷冷地俯视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毫不犹豫的出手,“是,我是来杀你的。”
皇帝眼睛微眯起,抬手接他一掌,磅礴的真气相撞,反噬回来,将范闲震得后退几步。
皇帝却依旧没有发怒,他像是在思索难题一般,皱眉思考着,“你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没有朕,你什么都不是,朕自问,对你这个儿子不薄,甚至多次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你便是,如此来回报朕的吗?”
范闲冷漠地从袖中抽出短刃,无比清醒地回答道,“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干你屁事。”
“呵呵。”皇帝冷笑两声,缓缓起身,并且从容不迫地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袖,这才施舍给他一点目光,“那你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不满足,非要如此来忤逆朕?”
范闲将短刃反转握住,呈攻击动作,冷冷地平静的回答道,“我需要公道,我娘需要公道,院长需要公道,因你私欲而惨死的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公道。”
皇帝的眼眸彻底冷了,喉中挤出低沉的话语,“朕以前不杀你,不代表朕就舍不得杀你,你如此大胆,不怕朕杀你吗?”
范闲运转真气,攻势猛劣,“我来杀你,就没想着活。”
反观范闲用尽全力的攻击,皇帝显得格外游刃有余,如同逗猫一样,接下他的攻势,还有空同他说话。
“朕看你积怨已久,怎么会等到现在动手?当初朕让你留守皇城之际,你怎么不与老二太子联手。”
范闲一击未中,反被皇帝一掌拍飞出去。
范闲捂住伤处,充斥着恨的目光看着他,喘了口气,“我若那时同他们联手,世上就不会有范闲了。”
“你对权势的渴望,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所以,你绝不可能在明知京城有变的情况下,还去赴大东山之约,除非你留有后手。”
皇帝闻言笑了两声,然后去看那画上的女子,“我就说,安之是最像我的那个。”
也是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个。
这句话不知道从哪里惹怒范闲所有的怒火,他的打法变得不要命起来,迎着杀招也要给皇帝捅上那么一下。
那重金打造的屏风,就这样被范闲撞碎。
范闲在地上滚了一圈,单手撑地堪堪稳住身型,随后吐出大口血来。
皇帝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肩头拔下那短刃,丢垃圾一样丢出去,无甚在意,“这对你来说,是必死的局面。”
皇帝慢悠悠地左右走了两步,然后指着范闲说,“朕是有点儿舍不得杀你,你现在跪下认错,朕饶你一命。”
范闲吃力地站起来,单手抹掉唇边的血,无情的拒绝,“不需要,且,今日是我要杀你。”
“冥顽不灵。”
范闲的打法格外的不要命,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皇帝也发现了。
这人这样不要命,似乎真是恨他恨到头了,又似乎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眷恋。
皇帝没由来的觉得悲伤。
这是他最喜欢的儿子,所有儿子中最喜欢的那一个,偏偏这个儿子要杀他。
皇帝同范闲过着招,敏锐地感受到,这片地方有其他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在快速地往这里靠近,都是高手。
皇帝终于震怒,不留余地,将范闲一掌打飞出去。
五竹一脚踩碎房顶,从天而降,持剑挡在范闲面前。
皇帝觉得自己的心彻底凉了。
“你竟是将他也叫来了,你就真是巴不得朕去死,对朕毫无一点父子之情吗?”
“呸。”范闲在海棠朵朵的搀扶下,费力地站起来,啐了一口唾沫,“去你妈的父子之情,我跟你就只有杀母、杀师、杀友之仇。”
一声尖锐之物快速破空之声直击耳膜,皇帝本能之下的闪躲,却依旧被伤到臂膀。
范闲冷笑着,“熟悉吗?这是你最害怕的东西。”
皇帝面色苍白着,眼中满是震怒与少量的悲伤,他去看那画上笑颜如花的女子,悲凉的说,“我们的儿子,竟是要杀我。”
五竹看那画像上的女子,失神起来,“小姐……”
也是这样的失神,叫皇帝抓住空隙,轻功一跃而起,往范若若所在之地冲去。
范闲一惊,忍着剧痛连忙追去。
这皇帝的功力竟是到了这样恐怖的地步,千米之外都能感应得到。
那么怕是他们踏入这宫殿时,他便已经知道了,只是他过于自负,坚定的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人能挑战他的权威。
自负之人,往往会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