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悦听得笑起来,想起了上辈子,姐弟四人到了兴市,吃第一顿饭时的情景。
尤记得当时,饭菜煮好端上桌,姐弟四人坐下,待父母下箸,坐了一天车,已经饿了的四人迫不及待伸出筷子夹菜,却在菜送入口之后,不约而同地一顿,对看了一眼,俱都现对方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嘴巴动了动,犹豫着不知道是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张灵音一边牵着张立严,一边抱住张灵悦的胳膊泥在她身上,也跟着吐槽:“姐,你不知道!兴市的菜真的很难吃,空心菜淡而无味不说,还有点滑,吃着让人恶心!红薯叶也不甜,清寡寡的一点味道都没有。还有豆角,他们那里都不吃里面长豆子的,只吃刚长成的嫩豆,硬梆梆的,怎么煮都煮不软熟,吃着也一股豆青味,没有粉粉香香的、好吃的豆子!而最难吃的还要数肉,那简直就不叫肉,没有半丝肉味,又滑又腥,嚼起来像吃木屑一样!还说什么城市好,我觉得一点也不好,我再也不想去兴市了!”
“随你。”张灵悦头抵着她的脑袋,宠溺地磨了磨:“不想去就不去,姐今天买了你们爱吃的排骨和猪杂,饭和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快洗手吃饭吧。”
“万岁!姐姐最好啦!”张灵音欢喊,分外开心,脑袋回抵着蹭了一下,拉着张立严就往前冲:“立严我们洗手吃饭喽!立孝迟了就没份喽!”
张立孝一听,急了,也抢着跟去洗手。
张灵悦笑着摇头,捉弄两个弟弟是张灵音的恶趣味,偏偏两个弟弟总是一被捉弄一个准,不过,倒也不是弟弟们笨,而是张灵音比他们更聪明,早就拿捏住了两个弟弟的弱点,弟弟们也就逃脱不了被她捉弄的命运了。
坐了一天的车,中午只吃了些上车前准备的面包鸡蛋,张灵音姐弟仨早就饿了,又在兴市吃了难吃的饭菜一个月,好容易捱到回家,看到好吃爱吃的饭菜,齐齐咽口水,盛好饭坐下,等张成林举筷夹了菜,他们再忍不住,纷纷下着,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大家都顾不上说话,只埋头干饭。
俄顷饭毕,连张成林都吃得有些撑了,三个小的更是抚着圆溜溜的肚子,瘫在椅子上。
见张灵悦收拾碗筷,张灵音道:“姐你先放着,我们缓一会再来收拾洗碗。”
农村家庭,父母不偏心的话,每个孩子都是要干活的,就好比这饭后洗碗,像张家,两个大的姐姐轮流洗,两个弟弟还小,就负责收拾碗筷送去洗碗盆,兼擦饭桌。
张灵悦道:“以后再说吧,你们今天坐车累了,我来收拾洗碗就好,你们要是吃太饱难受,就起来到天井走一走,和我说说兴市的见闻,也可以去老水缸那里,看看七月十四分的鱼。”
农家的日常生活,平平淡淡,没有什么波澜和太多的惊喜,家中难得一见的活鱼,也能成为生活的一道微澜,给孩子们带来乐趣。
张立孝第一个站起来要去看,张立严却拉住了他,往他手上放了一个碟子,张立孝一愣,跟着他一起收拾起碗筷来。
嘴巴上也没停,问道:“大姐,今年分到多少条鱼?”
想到什么,咽着口水又问:“大姐,你七月十四吃酸鱼生粉了吗?”
张灵悦加快了收拾,答道:“我们家共分了七斤二两鱼,每人一斤二两,刚好两条,鱼太大了,七月十四又杀鸭,又炒猪肉和蒸扣肉,我一人吃不完,就没做酸鱼生粉了。”
当然那不是主要原因,虽说七月十四的菜的确也是到今天才吃完。
“呼!太好了!”张立孝欢呼,“那我们明天吃酸鱼生粉!”
张灵悦手一顿。
绝对不行!
张灵音拧湿抹布回来,闻言逗他:“哦?明天不用去寄宿学校注册报到了?”
张成林已沉下脸:“书都不想着读了,就记挂着吃了?!”
张立孝吓得眼一红,不敢作声,张立严也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睛。
对两个儿子来说,张成林是不折不扣的严父,加上他们出生刚满一岁,张成林就离家打工,一年到头见不到他几回,兄弟俩都怕他。
张灵悦对他们道:“帮大姐把碗拿出去。”
又对不赞同,想要开口的张成林道:“爸,对于立孝和立严去寄宿学校的事,我有个想法,想跟你说说,你等一下。”
说罢,也不等张成林反应,端着碗盘走了出去。
张立孝和张立严有些犹豫,张灵音催促他们:“快端出去呀。”
见张灵音笑盈盈的,不像是要挖坑给他们跳,而是真的要帮助他们的模样,兄弟俩放下心来,也出去了。
兄弟二人年纪虽小,但早已明白,父亲对他们二人来说是严父,对两个姐姐可不是,尤其是对张灵音,那是要多慈爱就有多慈爱。
大姐要帮他们说话,不一定成功,但换成张灵音的话,绝对一说一个准。
那是张立孝和张立严不明白,张成林对他们严格,那是指望着他们传承这个家,顶立门楣。
对两个女儿不严,甚至是慈父,不过是因为,张灵悦是家中长女,张成林要倚重她,让她统率家中弟妹,所以要对她客气一些,让底下的弟妹感受到她在家中的权威,听她的话。
当然,也不能太客气了,不然长女就不会配合贯彻父母的权威。
而对非长非男的张灵音,没有任何要求,所以就能放心倾泻一腔慈爱。
不过,张灵音开朗活泼,为人精灵古怪,有脑子,有能力,有手段,比起个性内向怕生的张灵悦,沉默寡言的张立严,爱娇爱哭的张立孝,让父母不用担心她的未来,也是她独得宠爱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