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餓。」
都餓過勁兒了,周末現在剛退燒還泛著噁心呢,當然感覺不到餓。周雲寧也沒聽他的,盛出來小半碗菠菜豬肝粥放在小桌板前:「不餓也少吃點吧,不能空著肚子,你一會兒還得吃藥呢。」
周末伸手扶著碗,沒有吊水的那隻手拿起勺子顫顫巍巍地往嘴裡送粥湯,周雲寧坐在床邊看他手哆嗦得像要中風樣,看不下去拿過他的勺子:「我餵你吧?」
「啊?」
「啊什麼啊?」周雲寧搶過他手裡的粥碗,攪和濃郁香醇的粥,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涼了:「來。」
周末覺得有些彆扭,但周雲寧端著粥碗的手穩得一動不動,他面色泛紅,只好就著他的手喝下那一碗粥。可周末這一天打了不少退燒藥,也很久沒有進食了,脆弱的胃口一時之間不適應消化食物,於是那口粥進肚的時候他下意識地乾嘔一下。
周雲寧撂下粥碗,一伸手竟然摸到了濕漉漉的衣服和硌手的骨頭。他頓了一下,柔聲道:「不著急,你慢慢吃,一會兒吃的退燒藥傷胃不能空腹吃。」
他遞給周末一杯兌了糖的溫水:「先順一順。」
周末今天一早上都很安靜,他哥讓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可能是因為嗓子太疼了說不出來話,也可能是因為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安安靜靜地喝完半杯糖水之後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杯底和桌面磕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芳嫂煮的粥是香的,豬肝嫩滑,菠菜鮮甜,周末平時沒病的時候能配著小鹹菜呼嚕呼嚕吃三碗。現在的胃口明顯不如之前了,在周雲寧的目光下皺著眉頭才喝下去半碗稀溜溜的粥水,之後就靠在床頭犯了半天噁心。
周雲寧也沒在跟他們說什麼,見他沒有要吐的意思了才起身離開,拿著手機好像是要給誰打電話。周末盯著病房的門緩緩地關上,低頭看了一眼輸液管:「系統?」
【在呢。】
「這怎麼回事?我怎麼來的醫院?」
【這我可要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了,你先是撐著病體去公司辦離職手續,然後被人事部的人上報,傅言之把你留在了他的辦公室,然後,你就暈在人家辦公室里了。】
「我……暈他辦公室里了?!」
【是啊,傅言之當時搖了你好幾下你都不醒,他就把你送來醫院了……是抱著你來的哦。】
系統本想犯個賤,但是因為電子音沒什麼情感起伏,周末聽了也不害羞非常冷靜地說:「我都暈了他還能把我怎麼送過來,把我扔在地上拽著我的腳脖子把我拖來嗎?」
【……】
【然後崔麗麗他們就來了,一直守到你現在。不過宿主你真的牛,我還從沒見過有人能發燒燒到休克差點進手術室的,人家醫生都說了你都快燒抽了。】
周末坐在床上,衣服套在身上有些寬大,顯得四處透風,扎著針的那隻手背上泛著一片青紫,模樣看上去可憐人,系統也沒了再打他的心思,只是問:【宿主,你現在感覺好點沒有?】
「好了。」周末嘆了口氣,怎麼人越大越嬌氣了,先是離家出走,再去人家公司里生病,傅言之上著班呢還得送他來趟醫院,周家人還得大老遠跑來照顧他。
真矯情。
周末在心裡唾棄自己一下,不就是發個燒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他見輸液管里的藥水快要輸完了,左手按右手非常熟稔地就把針拔掉了,暗紅色的血珠順著針眼就流了出來,周末一把摁住手背,兩隻手艱難地抽出幾張紙巾擦擦滴上血的桌面。
崔麗麗拎著果盒一走進來就見到這副場面,眼睛一瞪衝上前去一把將周末的手拉過來:「拔針怎麼不叫護士啊,你看看這都出血了。」
周末突然被她拉過去,嚇了一跳,緩了一陣子才慢吞吞地說:「我自己,也行。」
「行什麼行,這都流血了。你看看你不疼嗎?」
崔麗麗摁著他的手背,見周末垂著頭不說話,話鋒一轉:「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周末搖搖頭。
「醫生說你最近可能還會反覆發燒,所以得經常吃退燒藥,你早飯吃了嗎?」
「吃了。」
周末嗓音沙啞,過了一會兒回道:「謝謝你。」
崔麗麗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卻又嘆了口氣低頭看他被針扎得發青的手背。
「你是不是覺得你不是我親生的,所以在這個家裡沒有你的位置。」她說,「然後你就想走了,連家都收拾乾淨了。」
不全是。周末和崔麗麗的手緊緊地扣在一起,周末垂下眼睫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他現在這個身份,不就是個鳩占鵲巢的人嗎?他雖然沒有辦法評價原主的行為,但他本質上並不贊成。
可人的情感這麼複雜,周末甚至都不知道原主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原主和余穎之間都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如果這些事情他不弄清楚的話,他就始終沒有辦法安心。
「我……不應該和余穎有聯繫。」
崔麗麗沒說話,低頭摁著周末手背上的針眼。
「對不起,讓您傷心了。」周末慢慢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我原諒你了。」
崔麗麗說:「我原諒你和余穎聯絡了,但是末末,也請你原諒我可以嗎?」
「什麼?」
「原諒我這麼多年對你的忽視。」崔麗麗說著,眼中淚光閃爍:「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家庭被別人插足,只是一直不想讓這個家庭散掉,所以一直把自己的不滿壓在心裡,這種不滿可能是對余穎的,也可能是對你爸爸的,但是很抱歉,我可能是一直把這種不滿發泄在你身上了,所以這麼多年一直對你十分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