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上文字扭曲晦涩,我皱着眉读了几句,大抵是说蛇神生金眸,与之对视便会被扰乱心智、受其控制。我摸了摸鼻子,回忆起当初在大漠中遇到伽萨时,他总爱盯着我的眼睛看。那时我总是心神恍惚,频生幻觉,原来是他干的好事!
我扯了扯嘴角,将书拾起来堆在桌上,余光瞥见远处快步赶过来的一双长靴。
伽萨的银上落着雪,随着他入内的步伐化作淋淋水色挂在丝上。想来外头又落了场大雪,他急着赶过来,肩头又湿了一片。
“自打返京后便一直会见朝臣,如今终于有工夫来瞧我了。”我将书往身后推了推,心道青云果真还是提早告诉他了。我站起身迎上前去,面上挂起恬静的笑意,“怎么不等雪停了再来?好好的衣服又湿了。”
“我担心你。”他脱去斗篷,周身萦绕着一股暖气,轻车熟路地勾住我的腰,手指在我面上红肿处抚过去,“蛇窟之中竟然生了那么多毒虫,我不该叫你独自进去的。”
“我问我的命,你去反倒扰了大蛇。”我挠挠那处,面上一片热意烧起来,痒得我眨了眨眼。
伽萨拉着我坐下,目光在那堆满书卷的案上停驻片刻,轻声问道:“大蛇目色如何?”
我看着他那双纯金色的竖瞳,决心将那异样彻底压在心底,笑道:“你猜。”
“眠眠,”他隔着厚厚的衣料捏了我一把,我往后躲,又被他拉近入怀。他照旧把下巴搁在我肩头,伸手随意翻着案上的古籍,“别闹,我心慌。”
两人依偎在一起,他身上的暖意很快渡到我身上。我转着手中的暖炉,说:“左右不是黑色,不怕。”
伽萨沉默了片刻,“你这语气倒也不像是金色,是不是……”
“见好就收罢,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我打闹似的推搡他一把,扬起脸道,“我倒是不知道,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万明国主还有心慌的时候呢。”
“从前没有,有你以后便有了。”伽萨听了我的话,长舒一口气,身子也松弛下来,“我是怕你受苦。万明这地方本就干燥,怕亏待了我的小鸟。”
我托着腮想了想,确实是自我们二人相处后,他就不似从前那般肆意潇洒了,常有些患得患失的时候。我道:“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岂敢?”伽萨嗔我一声,摸了摸我的手生怕我着凉,“总有万千不是,没有一个落得到眠眠身上。”
我轻哼一声,暗暗地乐,片刻又问道:“今日见的什么大臣呢?”
闻言,伽萨露出一个有些好笑的嫌弃表情,捏了捏鼻梁道:“还是邹先生。自从我拔擢他为太傅,他就越话多,今日还是为了渊国工匠……”
话至一半,他突然止住了话头。“渊国”二字戳在我心坎上,我忙问:“怎么了?他们做得不好么?”
“说是边关来报,渊国匠人勘测万明地形,计划改两条水道寻地下水源。邹先生以为此举不妥,恐怕他们将地图偷递至渊国,届时万明门户大开,未必抵挡得住渊国玄甲。”伽萨一手搭在案上,手指不耐烦地敲着,“又说他们力主开挖河道,是为了窃取埋藏于地下的宝物。”
“若是不勘测地形,如何制定防沙之策?那礼官也太小肚鸡肠了!”我心中听着不痛快,念着他与伽萨关系匪浅,只能将怨气咽在心底,别扭道,“既如此,叫他去治沙好了,也不用我们渊人来操心劳力。”
伽萨用力揽了揽我的肩,“我斥了他一顿,罚他回府中闭门思过,他走时面色很不好看。邹先生过去也算是良臣,如今大概是居功自傲,看谁都要挑些错处才好显得他众醉独醒。”
“真是可恶。”我撇撇嘴,去拨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指腹触到一处微微隆起的小包。移目而视,伽萨的手上果然也被毒虫咬出片红肿来。
自从我们上回去过蛇窟,他那股自愈的神力便日渐衰微,受伤也好得慢了些。
我思考一瞬,不由自主地抬手给他也掐出个“十”字。
伽萨口中低低地“嘶”了一声,“?怎么?”俄而他便见我手上“长”满了同他一样的标记,颇为好奇地拉着我的手端详起来。
“听闻贺加有许多秘方,其中不乏巫术。”他欲言又止地摸摸那些凹下去的地方,许是觉得这“十”字过于简单,却又密密地堆在一起,显得有些奇特。
我偷笑一声,正想开口说这不过是渊人被蚊虫叮咬后闲着无聊才做的事,话到嘴边却变作:“是呢,能止痒祛毒。”
闻言,伽萨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半晌才犹豫地在手上另一处也依葫芦画瓢地掐了个“十”字,“这倒是稀奇。”
我看着他慢吞吞地在被叮咬处掐了一个又一个“十”字,半是困惑又半是疑虑,抬眸看向我故作镇静的神情,又一副强迫着自己相信的模样。
“还痒么?”我将脸凑过去缓缓吹了口气,他的手动了动,显然是生出了痒意。
那手翻上来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伽萨驱散眸中不甚清明的神色,垂眸扫我一眼,“眠眠打量我是傻子。”
他看得出来,还愿意陪我演戏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