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里面待了一整天,空调都没有开。
林向珩轻轻的帮她涂上碘伏。
“赵喜漫,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你总怕拖累我,以前是,现在更是。”
林向珩说:“人走到绝路毫无办法的时候就会想到寻求神佛的帮助,但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却比谁都虔诚。”
东白庙里,他去过很多次。
给她换好药,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林向珩在头顶的灯光下,看她微红的耳尖,纤细的脖颈,他手指很轻的停在上面,许久后,他开口:“和我说说吧。”
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赵喜漫脑子里涌出很多的记忆,她有些无措,那些她一点都不愿意记起来的回忆,在林向珩面前,她试图将它们说的清晰明了。
“第一次发病是六年前,我和赵芸吵了一架,那天晚上三点多,我睡不着,半夜起身时,突然感觉脑袋疼,电钻一样钻得疼。”
“再醒来就是在监护室里了,我听医生说,我身体的很多指标都亮了红灯,在里面待了三天,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监护室里都是昏迷不醒的人,赵喜漫醒来了,她那时看着身边床位的人,经常会有心脏骤停,抢救,死亡,那些恐惧围绕着她,让她意识到,她差一点点也走上这条道路。
“后来再一次发病,是我毕业后。”
“我在出租房里,当时我有感觉,我是想跑出去求救的,打开门时,我从小台阶上摔了下去,那上面有一道很长很锋利的钢筋,它直接划穿了我的左腰。”
“当时伤得很严重,差点要做手术摘除左肾,但是还好,手术很及时,没有让我成为一个残疾人。”
“我那次住院住了很久,主要是在养伤。”
几次住院,赵喜漫都说的很简单,她仿佛一个局外人在平静的叙述这些事情,纵使那些是她经历过的苦难,可那又怎么样——
都过去了不是吗?
赵喜漫很缓的舒了一口气,她看向林向珩,这个时候,她很想让他抱一抱她,如果能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会让她的心平静很多。
她手握住,她看着他,没有提。
“我作为一个
病人,在第一次生病的时候,失去了我的外婆,那是我最绝望最灰暗的日子,我差点在她的墓前,和她一起死去。()”
我后来去了外面,我要治病吃药,还要读书生活,赵芸嫌弃我一次又一次的发病给她带来负担,她甚至会说,她应该在生下我的时候就把我扔进雪地里冻死。()”
如果不是那天她的父亲拦住——
赵芸早在生产当天就这么做了。
“林向珩你知道吗?我清楚的感觉到,我不止身体有病,我心理上可能也病了,我选择回到云州,是因为我想努力的,拼命的活着,我想我哪怕有一天真的死了,那我也死在故土,死在外婆的身边。”
赵喜漫肩膀抖动时,她的手被握住,她的眼泪绵延不断,甚至滚进了他的手掌心里,那些泪水是暖色的,带着细密的锋刃。
一个病人会经历很多的阶段,从一开始的否认,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得病,到后来的愤怒,愤怒为什么上天会选中倒霉的自己,然后是接受,接受是一名患者,接受自己的病情。
最后一个阶段,是抑郁。
所有的绝症患者,他们到病情终末期的时候,情绪已经相对到达一个平和,是因为他们已经在心里预想了无数遍死亡的到来,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于是在剩下仅有的时间里,平静的等待死亡。
赵喜漫经历过这些病程所有的阶段。
但她依然想做一个打不死的小强。
她有在好好生活,有在拼命的往前看。
她说了太多的话,要把这些年的经历全部都说出来了,她真正把自己的心敞开在林向珩面前,也带了她的愧疚和感动,还有在慢慢接受,他平静却深如大海的爱意。
林向珩这时候伸手抱住她。
他像是抱住一块易碎却珍贵的玉,他轻轻按着她的脑袋在他心口,很轻很轻的抚过她的毛绒柔软的发丝,在他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她感受到滚热的液体滴在她的脖颈上。
“喜漫,项目我研究了六年,有专门的项目小组,有我专门成立的研究基金,你知道我的,我要做的事总能成功。”
“这六年你觉得是你抛弃了我,你心里愧疚,但我不觉得,我在实验室里一遍又一遍的追踪成果,进步一点点,我就想着,好像又给你的生命多续了一点光,我就很开心。”
“我知道,你认为亲人已经远去,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生活,可赵喜漫,你忘了你的爱人一直都在。”
“等过年放假,我们去东北看雪,去哈尔滨,去漠河,甚至还能到俄罗斯看看,我那天给你发的那家咖啡店是不是很漂亮,我没进去,我等着和你一起去喝,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每一年都可以去。”
“你也不要想着钱的事,我那么大一个衡森,我努力挣了六年的钱,够你花很久很久了。”
“你让我陪着你吧,我求求你了。”他的肩膀在抖,滚热的液体就没有停下来过,赵喜漫在他的怀里,她感觉自己栖息进了一片港湾,安全的,温暖的港湾。
喜漫听到他胸口的心跳声,她依恋的用脸颊蹭了蹭他心口,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闭上眼睛时,感受到眼前有一道暖色的,温柔的亮光。
它从一道细缝,变得越来越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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