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玄子忍不住了:“我能说我不想去吗?卫聿川惹的事凭什么拉着我陪葬?我们来机宜司这两年多,消停过吗?犀象这案子从开始到现在,我只睡过一个整觉,往前数一千年,周朝死士还好吃好喝供着,大把银子给家眷,机宜司什么都不给,就让我去送人头?我邓家就剩我一个独子了,我要回不来,我爹娘怎么办?”
“祁国公在边境跟辽人打交道这么多年,定是有些人脉在辽,他还在一处受审,我让他交代了些人脉,兴许能帮上你们。”
肖崧打开了信封,卫聿川几人顿感有救了,屋子里所有人连忙围上去,肖崧甩开折叠了好几层的信纸,偌大的一张信纸上,苍劲有力的写了一个大字:
“滚。”
肖崧像碰到屎一样把信纸扔了出去。
“噫!”三处几人捂脸撤退弹跳出老远,仿佛祁国公的回信长了巴掌似的,跳出来扇他们一掌。
叛逆,都阶下囚了怎么还这么叛逆!
“时辰不早了,准备吧。”
李鸦九闪到南库房抱了一摞衣裳进来,扔上桌,“辽服就这些了,其他不合适。”
卫聿川、霓月、邓玄子立刻一人抢了一身,卫聿川那身是辽人管家、霓月是侍女、邓玄子是辽商,等孙有虞慢了一拍拆开衣服时,傻了眼。
“僧人?我该不会还要剃头吧?有没有别的选择啊?”
“有意思。”霓月擦擦几刀下去,孙有虞成了个光头。
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他们得趁天色还暗时混进辽边境,柳缇给马车装着从机宜司抱来的瓷器珍宝,李鸦九给三匹马准备着粮草,提前伪造好的辽朝通关腰牌和名帖也放进了马车,霓月和孙有虞架马车到城门外集合,卫聿川和邓玄子要先回家一趟,跟爹娘告个别,毕竟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回来。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临走前,肖崧和吴祥之前后脚准备离开。
卫聿川悄悄追上了肖崧:“舅舅,等回来之后霓月能给她安排其他地方吗?我有点,呃,难以承受。”
“安排哪去?上你家去?”
“别。我还想多活两年。”
“机宜司需要一把好用的快刀。”
肖崧说完要走,卫聿川奇怪,“你不担心我吗?没什么嘱咐我的吗?我要是回不来,我娘就拜托舅舅了。”
肖崧拍拍卫聿川的肩:“做谍人,你只要有用,就会被人利用,废物是最安全的,因为没用。”
“……好的。”
霸州后半夜寂静漆黑,城南邓记药铺一直亮着烛光,邓玉山和姜沅夫妻俩一直在等邓玄子回来,心里不踏实,睡不着。
院门被猛地一下推开了,邓玄子面色严肃匆匆奔向里屋,着急拿什么东西,夫妻俩悬着的心又绷起来。
“玄子?怎么又要走?”
邓玄子名字来源于清虚玄妙,清玄,也是天空的意思,邓家药铺是祖传的营生,祖辈都以医药为生,来去皆归于自然,靠天吃饭,以清玄取名,是以警醒邓家子子孙孙,敬畏老天,感恩自然,邓玄子是家中老二,大哥清子刚生下来不久因为饥荒夭折,后来邓玄子长大,家中又诞下了幺妹,妹妹眉清目秀、天资聪颖,是十里八乡都宠的小姑娘,延续了大哥清子的名,只可惜……
邓玄子沿途规整着药铺的各种行当,“我这几日不在家,三处有差事。”
“几日是几日?”邓玉山老实巴交,也不敢多问。
“两三日吧。”邓玄子给自己一个念想,真希望两三日就能平安回来,“这几天山里雾大,你们别去采药了,我昨日背回来的也够用,如果续不上少赚两天钱也没事,等我回来再说。走了。不用送了。”
邓玄子踏着黑夜匆匆跑出了院门。
当娘的觉得不对劲,姜沅推开院门,披上件衣服,抓起灯笼就追了出去,“玄子!玄子!”
后半夜雾气大,石板台阶湿滑,姜沅一下摔在了院门口,举起灯笼,只看到邓玄子驾马飞奔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
霸州城门外,冷风卷席着沙尘犹如鬼鸣,黑夜中,一辆马车上放着一盏灯笼,霓月叼着根草,躺在车厢里面敲着二郎腿,看一本春宫图。
孙有虞正坐在车辕上捯饬着自己的辽僧袍子,不知怎的瞄到了霓月随身斜跨的那个小花布袋,色彩艳丽,虽然一看就随身佩戴了很多年,但纹样依旧细腻精美,红绿打底,明黄和浅蓝交错其中,修得也不知是何种图案,“霓月妹妹,你那小花包给哥哥看看。”
“不给。”
孙有虞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那样的花纹,他敢肯定不是大宋的手艺。
马蹄声越来越近,卫聿川和邓玄子一前一后驾马而来,前来和霓月、孙有虞汇合。卫聿川换上了辽商管家的衣服,看了看此行装备,四个人,一辆马车,一个货箱,三匹马,有点磕碜。
霓月换上侍女装束后看上去文静了不少,浅蓝色交领左衽袍服,米黄色对襟、直领、两腋开衩至膝盖附近,柳缇给她浅浅扫了一层妆,娇憨可爱,只是她性子并不随着身份有所收敛,还是随地大小躺,跟没骨头一样。
这会儿正举着本书看,大字不识几个,能把“人有所操”念成“操所有人”的人,还看上书了?
看什么呢?卫聿川好奇弓腰进了车厢,抬起书的封面。
《春宫图》?!
卫聿川一把抓过来扔了出去。
“干嘛你?!”霓月凶巴巴地踹了卫聿川一脚。
“不学点好!是不是孙有虞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