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南思安的故事很简单。
从小到大都在修行中度过,是修真界有名的天才。在外除妖时遭人暗害,修为暂失,掉下河中,顺水漂流至偏僻村落,被一女子所救。
女子是村庄内的一个孤女,父母因生病离世,家中只有她一人。她在和南思安相处的过程中芳心暗许,南思安承诺将引她入道,与她结为夫妻。
然而南思安心动,却不知自己已心动。
女子因终日受人冷眼,抑郁寡欢,最终于结契大典上身死,香消玉殒。南思安丧妻,伤心后顿悟,就此大道得成。
这个故事里面,本没有贺锦君。
一切皆因某一日,女子心里忽然出现一个念头:我想出去走走,我长大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浩浩蕩蕩,势不可挡,仅一夜便迅猛在心中生根发芽。过往的生活在她脑海中反複出现,在河边奔跑,在山里爬树,在睡不着的夜里偷偷摸黑起来,去院子看月亮。她不想一直待在偏僻的村子里,她想去外面。
最后女子成功说服父母,同她一起离开。
之后她怎麽样,是生是死,是喜是悲,都无从得知,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不会再遇到南思安,离开郁郁而亡的结局。
而南思安的故事中少了一个配角,就需要另一个配角顶上,贺锦君因此加入。
此刻她面对南思安,解释道:“你的师姐师伯包括你的徒弟——”
“也是你的徒弟。”南思安郑重说。
“……好,涂平湖也是我徒弟。他们见了我,都不开心,我明知他们不喜欢我,为何还要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不高兴,我看见他们也烦。”
“为何会烦?”
“因为他们对我不好。”
南思安惊慌起来,手把住贺锦君的脉搏,霎时有极为精纯的灵力彙入体内,为身体带来暖意。他放下手,疑惑道:“他们不给你饭吃吗?”
“无关衣食住行。”贺锦君失笑,抽出手。
很多事是贺锦君进入南思安的生活之后,才发现的。
南思安是一个仅凭外表就能吸引目光的人。他的瞳仁比常人要更加漆黑,说话间总是专注地看着对方,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你最重要。他不常主动说话,贺锦君初救他时,问他的问题,他会回答,让他做的事,他能做好,然而其余时刻他就双唇紧闭,一句话不说,简直像个哑巴。
在真的有人恶意地问他是不是哑了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等伤养好一大半,南思安才主动提起第一件他要做的事,回到师门。
因为太初门掌门,同时也是他的师姐,李破浪给他下过命令,不要在外逗留,要早日回来。
他遵从于李破浪,就如同后面遵从贺锦君那般。
南思安不能算一个正常人,他心性有失,底色是顺从。
两人边聊边走,慢慢来到了悬崖边缘。放眼望去,底下绿树郁郁葱葱,还有白云在山边浮动。因南思安出关溢散的灵气,天气极好,太阳高照,蓝天白云,贺锦君索性一撩裙摆坐在崖边,朝底下望。南思安仿照她的样子坐下,一模一样地探头去看。
“因为他们觉得我配不上你,”贺锦君平静地说,“他们觉得,我在你落魄的时候救你,利用你的性格,为自己谋求利益。并且,他们认为你应该有一个更厉害的道侣。”
“你以前说过这些,我给师姐解释过,你是好人。”
“你说了,他们便没有再当着我的面说什麽,但是他们也知道是我让你去说的。不是你主动要做的。”
南思安问:“这有什麽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听从别人的话去做的事,和发自内心想做的事,天差地别。”贺锦君把玩着头发,“我也希望你能早点明白。”
南思安不明就里,他还想继续问。但贺锦君似乎所有兴趣都放在了悬崖下面,一下站起来跳了下去。
耳边风声猎猎,坠落只持续了几秒,随即南思安沖下把她抱住,她伸手勾住南思安的脖子,听他惊魂未定道:“你怎麽突然跳崖了?!”
“这不是知道你会接住我吗?”贺锦君笑着说,“我刚才没有命令你下来,你为什麽下来?感受到区别了吗?”
“我……”南思安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说不出来。
重回悬崖上方,太阳快要完全沉入地平线,如细纱流动的云中透出橙红色的光,沿着风的轨迹铺开,渐渐变淡。
两人安安静静看了一会,南思安说:“我要去边境一趟。”
贺锦君问:“人魔边境?”
千年之前曾有人魔大战,战争惨烈,死伤无数。最后人类修士举全境之力将魔修驱赶,建立一个屏障将人修和魔修隔绝开,从此天下太平。
“对。”南思安道,“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契。”
贺锦君古怪看他一眼。
这种话一说出口,除非是主角,基本上就没法活着回来了。不过没关系,南思安本来就是故事里的主角。
主角不会死,会活到最后,会死的只有配角。
“好。”她轻快地应下。
结局来临之际,她甚至感到欣慰,她总算可以再次脱离一个不属于她的故事,去到由她构造的未来。
出发前往边境日,贺锦君一早敲响南思安的门。作为如今剑道最强之人,南思安作息极为规律,不论身处何方,都从无懈怠之日,就算有事耽搁,次日他也会加练补上未完成的修炼。这个时候,刚好是他结束打坐的时间
身受重伤,灵脉受损,若不是贺锦君清除他是剑尊,必然会猜测此人将永远昏迷不再醒来。好不容易睁开眼,南思安的第一件事是找他的剑,拿在手中后才问贺锦君是谁,他在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