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后,京中最盛的事情便是今年的选秀。
按照大庆的祖制,若皇室子嗣不丰,每三年会进行一次遴选。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这新鲜的血液是必须要注入的。按照规矩,有资格主持选秀的是当朝国母,也就是皇后。不过因着皇帝除了已故孝贤皇后,并未立后,便由贵妃叶慧琼主持。
但由于六年前梁氏换庚帖之事叫皇室的威严扫地,今年的选秀格外的郑重。叶贵妃虽因怀孕躲过了失职处罚,今年的选秀却不能再叫她主理了。
这一回,由四妃之一的德妃主理,贤妃共同协理。
不过虽剥掉了叶贵妃主持选秀的权利,却也不代表她不能插手此事。
内务府掌在她手中。她认为有威胁的不愿让其进宫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在秀女的名单中,只会在初步检查时就刷下去。能进宫的,已经是经过她手筛过一遍的。
所以哪怕无权过问秀女之事,叶贵妃依旧对结果十拿九稳,丝毫不慌。
新的一批秀女要在五月初的时候入了宫。
除了一些各地选上来的美人,还有不少京中适龄的世家贵女。毕竟有不少皇室子弟已经到了娶妻的年岁,按规矩,是要为他们选择家世品貌相配的妻室。若是以往,世家贵女是有特权,可免于初步检查这一流程的。但由于梁氏冒顶之事,今年不论多高贵的出身,都一视同仁。
不过宫里还是给了世家贵□□待,准许她们入宫的时间往后延一延。各地秀女四月底抵达京城,等到五月初的时候再按照拟定的花名册入住储秀宫。
柳家愁云惨淡,鸿胪寺卿柳韦涛因为选秀之事给烦的焦头烂额。
柳家不似其他人家,子嗣颇丰,姑娘多。柳韦涛与妻子卫氏感情甚笃,这么多年来后宅除了相伴多年的老妻,便只有两妾。一妻两妾为他生了三子二女。换言之,他统共就只有两个女儿。且这两个女儿还都是嫡妻所生,自然是十分疼爱。
长女柳如慧早在十年前便被孝贤皇后钦点,后来入了太子府。如今膝下就剩次女一个女儿在。柳韦涛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数着京中的青年才俊再为女儿筹谋,结果就撞上了选秀。
一个女儿已经砸在了选秀里,这二女儿自然舍不得再送去选秀的。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选秀并非他不想女儿去参选便能不送人去的。
官家女眷选秀,那是皇家给的恩赐,他们做臣子的只能跪谢。
眼看着选秀的日子逼近,老妻整日整日的哭。柳韦涛也烦的很。
想顺理成章地推掉选秀之事,就只能赶在花名册拟定前给女儿定亲。可这良婿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不是女色上拎不清便是后宅水深得很。有家宅不宁的,进去还不把人磨死?无论哪一个,柳韦涛都觉得委屈了他女儿。
这不?拖拖拉拉的从去岁便拖到了今日。
“妍儿她爹,这可如何是好?”柳卫氏如今急得夜里觉都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
“实在不行,便让妍儿去选秀。”这回的选秀,极大部分官家女参选是为几个适龄皇室子弟择妻室的,只有极少部分会留砸宫中。虽说柳家不愿与皇室再攀上关系,但只要不是被钦定为太子妃,嫁给其他皇室子弟也不算太差。只不过女儿嫁入皇室后,地位悬殊。往后受了委屈,娘家可能护不住。
“那也不行,你瞧瞧慧慧!慧慧如今过得是什么日子!”
提到这事儿,柳卫氏便忍不住哭。
大女儿一个人在穷乡僻壤,自幼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充成官奴了。她打小身子骨便弱,性子还不圆滑,身边没人照应,不知要吃多少苦。听说废太子的家都被抄得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柳卫氏不敢想象大女儿如今是不是跟着废太子一家子沦落街头。
“要你去把慧慧接回来,你又不答应。咱们就剩妍儿这一个女儿,她决不能再跟皇家扯上关系!”
“你说你,不是有那么多学生么?就没有一个合你心意的?咱妍儿生得如此美貌,又聪慧贴心,真去选秀定然会被留牌的。以陛下那喜好美色的性子,指不定妍儿不是给皇子皇室做妻,而是直接被留在宫中了。到时候你叫妍儿怎么办?她才多大,十六岁,你当真忍心……”
说着,柳卫氏又哭起来:“关键时候,怎么一个都指望不上!”
柳韦涛唉声叹气,要是有,他早就给女儿定下了。
柳如妍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爹娘为了她的婚事焦心,心里也不是滋味。
选秀之事,她定然是不会去的。
论相貌,整个京城除了她的长姐柳如慧能压得过,甚少有人能与她比肩的。就如母亲担心的那般,柳如妍也有着同样的担忧。圣上虽是九五之尊,也生得一副龙章凤姿的好容貌。但年纪比她整整大了二十岁,都足够当她爹了。何况那叶贵妃是好惹的?
按理说,女儿家的婚事由父母做主,但都到了这个份上,柳如妍也顾不得那份女儿家的矜持了。
“爹,若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女儿不介意下嫁。”
她这一句话说出口,叫屋子里哭嚎的柳卫氏都静了一静。
柳如妍脸颊一点点浮上羞红,但为了不叫爹娘看出端倪硬压下去:“如今时间紧迫,入宫的日子就在眼前。女儿也想通了,家世差些的,可以从别的地方补上来。只要人品好,有本事,女儿这一生就亏不了。再说,京中有爹和柳家在,低嫁了,家里还能为女儿撑腰。”
“可真要有那等破落户,如何配得上我女儿金枝玉叶?”柳卫氏还是看中家世。
“话不是这么说的,娘。”柳如妍在婚事上早就看明白了,家世出身这种东西说穿了,都是虚的。京中多少世家子弟披着一张华丽的皮囊,内里草包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