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听着响亮“扑通”声,江阴王双膝着地跪在了成羡羽面前——原来十人押解,根本桎梏不了他。
他被反缚着双手,就这么依靠自身力量深深匍匐下去,自额头到腰间全部紧贴上地面。以这种最大的认罪姿态面对成羡羽,这才继续说:“十三哥说我对你下不了手,要亲自下手,我贪图五石散,就——就——就答应了他,把你带到……”他瑟瑟地抖动起来,整个人极为激亢,身体却至始至终没有离开地面:“他答应过我不会要你性命!不会对你下狠手!我才带你去的啊!小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那样……”说到这,江阴王已经完全泣出了声:“我把你交给十三哥,自己就躲会营地里吃五石散,吃了又发散,发散了又吃。因为十三哥一下给了我很多分量,所以我连吃了三天都没有出帐篷,出来的时候听说了你的事,整个人一下子全醒了。我要揍十三哥,结果他又给我五石散……”
“别说了,别说了……”成羡羽不想表露出震颤的,可她全身无法控制地发冷,一个哆嗦兼一个哆嗦,声音也是抖的,飘忽的。
帐外张若昀和施宴倾皆向帐门前进一步,互相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对看一眼,两个人都凝固在抬臂迈步的姿态。
帐内姚美儿看见疼在心里,直叱江阴王:“姓段的叫你别说了!”
江阴王收了话,只微微抬身,一个头接着一个头的磕:“小羽,我这趟过来就没打算回去,我罪该万死你杀了我吧!”他喊叫着抬起头,双膝还牢牢跪在地上,成羡羽见他已是满脸眼泪纵横,仿佛一位苍苍迟暮的老人。
成羡羽背过身去,哽咽数次,还是说了出来:“十四爷,你走吧。”
此话一出,帐内帐外俱惊。
姚美儿问出了大家的惊讶:“二小姐,你怎么能放他走?!”
姚拂剑伸手拦了下姚美儿,但又很快缩了回去:他心里其实赞同二小姐放十四爷走,但他姚拂剑已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说话。
成羡羽也不知是听进去了姚美儿的话,还是没听进去,她转过身来,面对江阴王道:“你先别慌走。”整理了情绪,完全收敛了眼眶中的波澜,她方才走出帐篷。环视了帐外众人一圈,目光独锁定在乔南身上。
“阿南。”成羡羽近前数步,几乎快贴上乔南的身子,在他耳畔低言数语,这般这般。
诸人皆没听见,独张若昀在不远处挑了挑眉。
交待完毕成羡羽重新进帐,等候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对江阴王道:“十四爷,是叫人押解还是你自己走?”
“我来押。”姚拂剑将重剑背负身后,请命道。
成羡羽和江阴王皆默然,均无异议。
成羡羽在前,姚拂剑押解江阴王在后,姚美儿在旁边盯梢,出去后又加张若昀,铁衣和景少盯梢,一群人一同走进了一间帐篷。在帐外江阴王脸上就变了颜色,他昏暗的瞳孔刹闪奕奕漆光,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被点亮了:帐内正传来熟悉的筝声,熟悉的曲调。
“玉京谣——玉京谣!”江阴王胸膛起伏,他几乎是跑进帐的,押解他的姚拂剑也一样在跑,两个人神色几近完全相同。
而后瞧见帐内的一切,两人双双止了动作,就好像冥冥中有人挥指一点,将他们完全定在那里。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帐内有一人端坐,白衣胜雪,正起手弹筝。姿容高雅,不沾尘俗。
当然那是乔南。
姚拂剑傻傻松开了缚住江阴王的手,江阴王则痴痴向乔南靠近。不过姚拂剑很快反应过来,要上前重新捉住十四王,但他迟了一下,最终没有那么干。
姚拂剑任由江阴王一步一步往前迈。
十四王凝视着乔南,从他的头发向下打量,面庞、弹筝的双手、筝,再顺着雪袖往下到双足,再重新由脚到头打量回来。
来来回回往往复复的看,江阴王不知道将乔南打量了多少遍,就仿佛看不够,看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