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赤足出宫,去了玉京王府。
段然自后院墙外跃入,经后院、中厢、到主院,一路飞檐走壁,段然故意走的以前成慕舟每晚来看他的那条老路。
至于是什么心情,段然不知道。
段然到府内,轻门熟路入自己寝室,又打开机关走进地下室。
段然发现这里有人来过了,哦,他想起来了,是成慕舟的妹妹前几年擅闯了玉京王府。段然低头,发现地上无数碎片,是他昔年的画作被成羡羽尽数销毁。
这些画成慕舟至死都不知情,是段然在成慕舟每次离开后,自己回忆着悄悄画下的。
这些回忆明明是痛苦的,段然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用笔将它们记住,他明明是恨成慕舟的……就像这地上散落的夜光竹册,那日段然得了这竹册宝贝,忙不迭捧至成慕舟面前,她却说“你这夜光竹册像极了她们呈给我的选夫名单,要不等你剑法练到超过我的时候,也把你添到这名单上去?”
那一刻段然明明恨她入骨。
或者,又像这笼中死去多年的麒麟兽。
当年,段然得了稀宝麒麟兽,他引成慕舟来看,她却建议段然将奇兽献给先帝,她明明知道黑麒麟生而克父,是子欲谋父,取而代之的意思,却依旧热情劝段然将麒麟进献,害得他连贬三级,被父王更加厌恶。
那一刻,段然同样恨成慕舟入骨,
但是发现昔年这些两人往来的物件被损毁,回忆被减灭,段然却突然慌张起来,他像丢了什么宝贝似的,失魂落魄地在箱子里东翻西找,最后找出一个小瓶,里面是成慕舟的些许骨灰。
还好她还在……段然松了口气,将小瓶挂在自己脖子上。
突然他又愣住:自己挂这个女人的骨灰做什么?
这个女人,她明明在明面上对自己好,暗自却把他往死里整。父皇要杀他,成慕舟就来操刀。父皇要监}禁他,她就造出一座玉京王府,还连带下毒。段然把成慕舟当自己唯一的知心人求助,成慕舟却只是玩弄他于股掌间……她甚至为了一己私欲,令先帝对段然冷落压制,生生囚圈在京畿。
段然真后悔在铜官山上说出要娶成慕舟的诺言,她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对他温柔、崇拜、体贴……她只会害他、阴他、整他,心心念念巴不得他死。更可笑的是,从朝堂手段到武功内力,甚至是诗词歌赋,成慕舟都胜过段然数倍。
他娶谁都不会娶她!
段然突然拔出佩剑,反手就是一招“紫冥斩”,直接劈裂了这间地下室的天顶。在天塌地陷的那一秒,段然及时跃起,飞至院内。
段然在院内舞起剑来,招招剑走偏锋,无一不阴,无一不歹,招招致人性命。他在地上,墙上,柱上,杆上,甚至屋檐化出道道深口,就像他心中的爱与恨。
恨她爱她,爱恨都极致,两种都刻到骨子里,就如同段然后背的刀伤一样,经年隐隐作痛。
……
段然舞尽了全套的成家剑法,却依然不能全部发泄,他不知道怎么抒发心中那种噬骨般的憋闷与辗转。
朕不知道。
段然忽然望见远方升起道道灰茫的烟……烽烟升起的方向是皇宫。
敌人们终于攻进来了啊!
“哈哈哈哈——”段然突然放声大笑:四百年大殷朝就要亡了!亡在他段然手里!
那又怎么样呢?管它亡不亡,管它毁不毁,他段然也是“琉璃万倾,皆不入眼”。
当年段然携成慕舟手入密室,给她看满室的黄金,并且告诉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有父皇和他的保护,是没人敢欺负她的。
成慕舟却只淡淡笑道:“贝阙珠宫,万顷琉璃,从来不入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