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知音能有几碎琴都为子期亡
坟前洒尽千行泪隔别阴阳各一方
成羡羽忽恍然大悟那年江南施宴倾求的这一支签真正的含义。
那时候施宴倾还傻傻地将签递给她看,劝慰她说:成姑娘你看连我也一样,人人摇得皆是下下签,这里的签肯定不准……
当时要是不让他求该有多好……成羡羽想着眼角就滑落下了一滴泪。她赶紧抬起手把泪擦去了。
但是成羡羽的眼泪还是被阿漆瞧见,他问成羡羽:“想到什么事了么?”
成羡羽不发一言,反倒抬起头对他笑笑。
阿漆见成羡羽似乎并不想告诉自己,他也不在追问,只是轻声说:“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如果想笑的时候憋着哭,该哭的时候强作笑,你不累么?”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成羡羽说过,她心一虚,仿若被戳中了般,侧头避开阿漆的目光,口中似辩道:“有不开心的事情便流眼泪,那是闺中女子柔弱的行为。”
“谁说流泪就是柔弱了?”阿漆扭过身子正面成羡羽,他声音铿锵,似乎极不同意成羡羽的话:“大丈夫尚且讲‘能屈能伸’,女儿家柔韧一下又何妨?”
出来祭拜阿漆也是带着两坛酒的,他拔塞开了一坛,自己喝了一口酒,又递给成羡羽:“想哭就哭,我又不会笑你。”
阿漆的动作有些粗鲁,数滴酒从坛外洒出来,溅到了成羡羽衣服上。
成羡羽双手接过酒坛却不喝,反而嘴角一笑似在嘲讽自己:“曾经有个男人,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却逼他说破他对我的感情。”她声音哽咽:“结果因为这……我害死了他。”
“哈哈,我一身是冤,你却一身是罪。”阿漆大笑,却丝毫没有嘲笑她的意思,他拍拍成羡羽的肩膀,劝慰道:“但无论是冤是罪,这世上无不可过去之事,将来自然有相知之人。”
成羡羽肩头如触闪电般一颤,她扬起脖子,手抱着酒坛赶紧灌下。
成羡羽饮得大大咧咧,又因为是仰面朝着坛口,酒水有数股全洒在成羡羽脸上。她心中暗自庆幸道:还好还好,酒成股流在脸上,就能遮盖住自己完全禁不住的泪和内心的狼狈仓惶。
成羡羽狼狈仓惶,因为阿漆的一句话竟令她咬牙撑了这么多年的坚强在瞬间全部崩塌,只剩下脆弱得满面泪流。
她到此刻才承认,这些年很多事不是她不后悔,只是连问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今夜有勇气地哭出来,便让这些不知道后不后悔的事都过去吧,将来自然有相知之人。
阿漆却好像并没有发现成羡羽无声哭了,他蹲下来就坐在土上,讲了自己的故事:“我父亲家大业大,当然也有很多妻妾,很多子女。娘亲是他的一名小妾……”说到这,阿漆笑了笑:“也许他连我娘亲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吧,父亲有许许多多妻妾子女,娘亲却只有我和阿妹。妹妹从小体弱,一直在害病。娘亲走了后,就是我一手照顾阿妹了,我带阿妹千里求医,终于令她的病痊愈。前年、我阿妹被二姐害死了。”他说得一字不梗,语气平缓淡然,就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阿漆就连报仇也说得轻轻淡淡的,只是将令一坛酒也开了封,饮了一口,不经意道:“不久我就会为阿妹和我自己报仇。”阿漆说着站起来,一边豪饮,一边似念白般喝道:“杀不尽的仇人头啊——放不下的手中刀!喝喝不完杯中酒啊——唱不完离别歌!”
“你怎么话这么多?”成羡羽实在忍不住说了出来。
阿漆却是一笑,弯下腰来看她,鼻尖差点贴到成羡羽的鼻尖上:“话不说出来,难道还憋在心里么?”他又打个响指:“我不仅会说,我还会唱呢!”阿漆说着右手手心摊开,面朝着成羡羽道:“阿筝,借你的剑一用!”
成羡羽犹豫了少顷,眼前的男人武功莫测,而且内伤已经治愈,而成羡羽如果把宝剑给他,她自己将手无寸铁。但成羡羽还是决定将宝剑借给阿漆,她相信他。
阿漆接过宝剑,并不抽开只是轻弹剑鞘,配着乐音给成羡羽唱了一首歌。
阿漆轻轻地唱,歌声就像一条清澈的溪泉,静静地流淌:
山又高呀水又急
你在东来我在西
山把我们分
水把我们离
我只有天天等着你
海无边呀洋无底
你在东来我在西
海把我们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