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难得的是他人品贵重,克己自省,上负江山社稷,下?负家?族兴衰,不知私欲为何物?,为世家?楷模。
“这世间若只剩一位君子?,非程公莫属。”
那程明昱听?到?“君子?”二字,眼神忽然变得苍茫,好似有一片阴霾覆过,发出一声极低的自嘲,“臣不敢当君子?二字。”
“哈哈哈,程公此言,将世人置于何地呀。”
皇帝只当他自谦,没往心里去,挪了挪桌案镇纸,正色问,“程公说说,北齐如何应对?。”
程明昱回神拱手道,“今晨臣与陆佥事议过此事,有一个主意,请陛下?斟酌。”
“程公讲。”
“明面上遣一人前往北齐议和,做谦让之态,私下?顺着胶州之案的线索,着心腹私通北齐,北齐有两?座城池乃大齐赋税之源,其一乌兰城,此城专造民用铁具,可?着人暗地里在这收购铁具,抬高物?价,则北齐工匠均弃弓箭武器而锻造民用铁具,军备废弛,其二乃库宁城,此城倚靠东北深山老林,皮毛生意冠绝天下?,亦可?着人在此
地收购皮毛,尤其是马皮马毛,则北齐御寒之物?均会外流,战马损伤,不出三年,北齐战力下?滑,不战而屈人之兵。”
北齐与大晋不同,大晋盐铁官营,而北齐全民皆兵,所有武器和战马均由战士自个儿?配备,一旦战马损耗,武器不够,北齐铁骑便如折翅的鸟。
程明昱与陆栩生不同,陆栩生善战,敢战,但程明昱始终怀悲悯之心,上兵伐谋,不到?万不得已不出兵,将士的命也是命啊。
皇帝听?到?最后,捋须长笑,“程公之阳谋,当世无人能及。”
程明昱神色依旧,只垂首道,“陛下?谬赞,至于江州,可?命太医院组建一队防疫人马,由禁军护送南下?,先隔离封山,再行救治”
程明昱话未说完,皇帝叹道,“江州乃赋税重地,一旦瘟疫蔓延后果不堪设想,遣禁军和太医南下并不难,可?难的是已近年关?,国库空虚,急缺物?资。”
程明昱听?到?这里,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道,“国有难,臣下不得不为君父分忧,程家?前不久刚将所有春租收起来,臣取其五捐献国库,用于赈灾。”
皇帝闻言做慨然状,立即起?身绕出御案,来到?程明昱跟前,抚着他肩头,
“卿乃社稷之臣。”
程明昱连忙垂首,“臣不敢当。”心想,您将亦彦安插在户部?,不就是这么个目的么。
程亦彦管的就是国库收支。
皇帝当然不会心虚,臣子?终究是臣子?,一切皆为君为朝廷服务。
再看程明昱,今年四十有五,体态清隽,气度清越,面颊无丝毫赘肉,通用官袍穿在他身上恍若为他量身定制,观之,赏心悦目,也难怪皇妹痴迷他达三十年之久,反观他自己,明明比程明昱还小些,却已大腹便便皇帝心里懊恼一声,后退一步负手道,
“今日老太君大寿,朕却将你从宴席上拽出来,心有不忍,趁着时?辰还早,程公快些回府宴客吧。”
程明昱也不再耽搁,再施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出了门槛,迎面一股寒风扑过来,云层彻底遮住了苍穹,程明昱望着那层乌云,眼底的光也随之慢慢散去,双目沉沉如同填平不了的深渊,漫步离去。
程明昱素来自律,白日卯时?起?前往都察院处置公务,下?午申时?初刻回府料理族务,夜里亥时?初刻安寝,几?十年如一日,若非特殊情况,从无更改。
他就像是矗立在天地坛旁的那块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