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国运之战。
是责无旁贷的奔赴。
从一千人,辗转深山打伏击,慢慢减员至五百,三百,两?百,至最后一百人
那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双腿坏死?卧在深岩下动弹不得,人已瘦如骨柴,却是艰难地用?锋锐的石头划破手腕,那一滴滴血慢慢汇入干涸的羊皮勺中,递到他面前,眼底始终载着求生的渴望,
“少将军,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带着所有人的使?命活下去?。
是啊,就是这一口口血延续了余下一百将士的命,就是这股信念让他们?撑一日,再撑一日,最终冲出白银山的重重围剿,潜入北齐营帐,让“南康王”三字成为历史。
一场大火从南康王的军帐一路蔓延至白银山,将一切烧为灰烬,他后来甚至都不曾寻到他们?的尸骨。
前方,顺着广袤的丹樨往上,一百零八石阶一路通向庄严的奉天殿,陆栩生缓步前行,他从未走的这样慢,仿佛脚下踩着均是战友的一截脊梁。
行至半腰处,无尽的寒风从身后狂涌而来,陆栩生似听到有什么人在呼唤他,忍不住回过眸。
仿佛有无数个英魂矗立在他身后,可细看来,不见音容相貌,但见远山脉脉,霞云萧萧。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陆栩生。
陆栩生如寻常一般先将军营诸务禀报,皇帝也照旧亲自替他斟一杯茶,推至他面前。
“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陆栩生神色依旧,颔首道,“听说了,臣只想问陛下一句,安安可伤着了?”
皇帝侧眼瞧他,“伤着了,你待如何?”
陆栩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也就这臭小子敢直视帝王而不变色,皇帝气哼一声,
“没事,她好得很,一人打赢了三人,很解气呢。”
陆栩生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不愧是我妻子。”
皇帝瞪了他一眼,试探问道,“那姚氏女你准备如何处置?”
陆栩生神色淡淡,“陛下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臣内子不是替臣教训过她么?”
皇帝看着陆栩生云淡风轻的脸,忽然长叹一声。
陆栩生看着沉稳淡漠,骨子里实?则桀骜不驯,那姚氏女这般辱骂他,皇帝以为陆栩生一定会置对方于死地,不成想他轻轻揭过,
“为何?”
皇帝似乎很执着要一个理由。
陆栩生忽然回眸,目光跃向窗外,落在两?侧星罗棋布般的宫殿。
不远处的官署区灯火煌煌,彻夜不息,随处可见宫人官宦井然有序穿梭,这看似平静的皇城之下,不知垒了多少皑皑白骨,那些穿梭的人群也不过是这浩瀚天地的浮萍。
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听到他突然开口,
“陛下,我们?那么艰难地活下来不是为了杀戮”
皇帝身子猛地一震,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忽然让这位帝王心底涌现无限的心酸。
三年了,整整三年,这是陆栩生第一次对?当?年白银山的事给出交待。
我们?活下来不是为了杀戮。
再看他,那道英武的身影已离去?许久,早早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