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痴饒是再鎮定,也變了臉色。
老和尚笑笑道:「王家這一條祖訓,只限於這西山寺里口耳相傳,今日傳給你,我也就沒有什麼可牽掛的。」
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過了,道痴只有無言以對,只是瞧著老和尚的笑臉覺得有些可惡。
當天下午,宗房便有人過來。領頭的是一個外管事,外帶了六名健仆。除了兩個健仆留下駐守西山寺外,其他五人將遵從族長之命,將跟在老和尚身邊,隨老和尚出行。
翌日,老和尚一行人臨行前,虎頭因捨不得道痴,拉著道痴的袖子「嗚嗚」哭著,像個孩子。還是被道痴呵斥幾句,才擦了鼻涕眼淚,扶著老和尚上了馬車。
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道痴的心裡空落落的。
一直到回城,他的心情都沒好起來。
等回到家時,王琪已經到了,正陪著王寧氏說笑。
驚蟄將買好的膏藥悄悄遞給道痴,道痴張羅著親手給王寧氏烤膏藥。
王寧氏不贊成道:「亂花錢,哪裡就需要貼膏藥?」
道痴笑著,也不辯嘴,只點了蠟燭,烤好兩片膏藥,帖在王寧氏太陽穴兩側。
王寧氏嘴裡嗔怪,望向道痴的目光卻越發軟和。
道痴卻收了笑,正色道:「祖母,孫兒昨日想了一天,姐姐的事情還是當早解決的好。與其等著田家與十房借著田家與咱們家議親之事編排姐姐,還不若咱們主動一步。」
這是外九房私事,卻當著王琪的面大喇喇說出,王寧氏看著道痴,有些不解。
「祖母,七哥待孫兒如手足,孫兒亦視七哥為同胞。」道痴滿臉真摯道。
王琪聽道痴說起陰私之事,本還不自在,想著是不是當避出去;聽了道痴這一句,立時跟打了雞血似的,眼睛閃亮地望著道痴。
王寧氏看著這兩個孩子,目光柔和下來,道:「你想怎麼解決此事?」
「直接上門就是。」道痴道:「理虧的又不是這邊。祖母,十房貪婪之心不死,一味忍讓只會讓他們覺得軟弱可欺,讓他們得寸進尺。」
見孫子說得堂堂正正,老人家心裡又舒坦幾分,依舊有些不放心道:「你畢竟還小,十房又都是賴皮性子。」
王琪在旁聽得抓耳撓腮,聽到這裡,立時拍著胸脯道:「叔祖母,還有孫兒,二郎是我弟弟,二郎的事就是我的事,絕不會讓人欺了他……」
王寧氏意味深長地看了道痴一眼,沉默了好一會兒,點頭道:「隨你們小哥倆的意吧,只是切記,做人留一線,到底是一個祖宗。」
道痴與王琪連忙應了,兩人從上房出來,直接出了外九房。
王琪正亢奮,摩拳擦掌道:「現在就去麼?」
道痴昨日便吩咐驚蟄傳話給王琪,讓他帶幾個健仆過來幫忙助拳。王琪沒敢領人進去,吩咐僕從在路口的茶館等著。
道痴點點頭,道:「現在就去,只是七哥替我壓陣就是,不必動手。」
王琪皺眉道:「我為何不能動手?」
道痴道:「我找十房的茬,是為祖母出氣,理直氣壯;七哥要是動手,十房就要有藉口咬著宗房不撒手。到時候,鬧到伯祖父跟前,伯祖父也不好說話。」
王琪雖覺得掃興,可也曉得自己代表的宗房,可以觀戰,卻不好隨意出手。
他耷拉著肩膀道:「好了,二郎說的都在理,那哥哥我看著便是。」
說話功夫,兄弟已經走到路口,王琪吩咐小廝將僕從們喚出來。
當著眾人的面,道痴摸出一把碎銀,對王琪道:「七哥,一會去十房,乾的是力氣活,這些銀子,給大家買宵夜吃。」
王琪還想推卻,道痴已經將銀子遞到驚蟄手中。
驚蟄本身就出自宗房,與眾僕從多是相熟,便一口個「大哥」、「大叔」,將一把碎銀子都散了出去。
銀子不少,頂大家半月月錢,大家臉上都帶了笑,不住口地謝賞。
道痴說道:「勞煩大家隨我走一遭,一會兒沒旁的要求,就是使勁給我砸!」
眾人應下,邊簇擁著王琪,浩浩蕩蕩地去了后街。
外十房,就在后街。
道痴也沒有叫人敲門,使人踹了大門,直接進了院子。
只是一進的院子,除了上房三間還算規整之外,東西與南邊蓋滿了大大小小的屋子,看著擁擠不堪。
十房祖孫三代將近二十口人,都住在院子裡。院子裡都是水缸、鹹菜瓮。
聽到大門這邊的動靜,兩側廂房湧出來三、四個半大小子,大的與王琪相仿,小的比道痴還小些。
道痴雖穿著夏布衣裳,可身後帶著幾個壯漢,頗有氣勢。
年長的那個小子大著膽子道:「你是誰,作甚踹壞我家大門?」
道痴早就十房打聽了一遍,十房孫輩中,年長的兩個混跡市井,眼前開口這個應該是十太爺的三孫子。
道痴也不同他廢話,只對驚蟄點點頭。驚蟄便帶了幾個壯漢,隨口在院子裡拿起便宜的東西,或是掃把、或是門閂,使勁地砸了起來。
這會兒功夫,十太爺已經出來,看著眼前這一幕,怒道:「住手!」
哪裡又有人聽他的,東西廂房又出來幾個女眷,看著眾人凶神惡煞的模樣,都跟小雞仔似的,圍在十太爺跟前。
十太爺已經認出道痴,怒道:「王瑾,你要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