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式对轰,两道身影盘桓辗转间血花飞溅,血雨如注。什么高手气度,什么精妙招式,什么武学意境统统被扫到九霄天外。
剩下的只是人类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东方不败和果心居士,分别作为中土和扶桑顶尖高手代表的两人就如同两头凶暴的野兽,再彼此疯狂的撕咬中给对手躯体留下一道道形式各异,深浅不一的伤痕。
面对武功如许高的对手已经很可怕,更可怕的是对手毫无理性。果心原本轻慢自大,悠游戏谑的心态随着受伤的痛感云消雾散。
现在的他骇然,畏怖,惊颤,一面全力抵抗,一面在惊怒交集中嘶吼。
尽管可以确认,东方不败的伤势要比自己重,但果心的战意依然在一次次打击,一道道伤痕下不断萎靡。
都说寂寞高手,高处不胜寒,对手难觅,此意大多是颂扬褒奖。果心自当得起这些赞誉,但剑有双刃,这些赞誉的另一面就是果心过得太安逸,已经太久缺乏和势均力敌的对手生死相搏的经验,缺乏在逆境中奋的勇气。
也许这十年来他的意境、他的招式依然在进步。
但他的斗志、在生死关头的意志不可避免的消弭了。
但这还不是主要问题。
主要问题是:他太久没有受过伤,他的身体对疼痛的抵抗力大大削弱。
躯体上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断用一道道痛感抽打着他的神经,好疼啊!
他怕疼!
果心在心底誓、只要能活过今朝,日后,他一定尽量少杀人,至少,杀人也尽可能不折磨死者原来死亡是那么可怖的,受伤是那么痛的!
果心原本飞掠至半空的身子霍然一抖,凭空竟又向上飞掠三丈,八丈高的穹顶近在眼前,他胆气已弱,打算逃之夭夭。
只要今日能逃出此地,城外还有数万天莲教徒,到时候一拥而上,以多为胜。东方不败再如何武功卓绝,总归也是血肉之躯,既不能移山倒海,也不能凌空把天守阁或者什么大船扔起来。总不至于能把数万人杀得干干净净。
东方不败即刻如影附形,紧追不舍。
高阙仰止,上有风驰电掣,瓦石木金飞瀑流下,穹顶在劲风鼓啸中四分五裂。
果心一鹤冲天,破关而出,月空中环顾四下,整座城池一览无余。他恍如逃出牢笼的囚徒,贪婪的呼吸着夜晚新鲜的空气,仰望去,月影半掩,青光粼粼。
天边一轮明月
明月上有广寒宫
广寒宫内有嫦娥
嫦娥披着羽衣霓裳。
羽衣梅花间缀。
梅花犹新,如血。
杀势破空。
万钧之重。
月光流转,血目,白衣,青丝,三种极致的颜色佐以夺天地造化之姿的容颜,共同勾勒出一副动人心魄的画卷。
东方不败后先至,遮天蔽月,背对月光,居高临下,一拳挥落!
这一拳在果心眼中越来越大,直至填满视野。
这一拳便是星河倒泄!
这一拳便是天穹坠落!
半空中果心无处借力,就像赤身裸体般再无遮挡,似乎也再无腾挪躲闪之机。眼见在东方不败这挟天地之势的一拳下便要形神俱灭。
这是必击必杀的一拳,无人能避!
别人不可以,但果心可以。
那全扶桑最灵巧的双手再一次以某种灵妙玄奥的姿态,电光石火间凭空又画出一朵血莲,花不及展开,含苞待放中迎着东方不败的拳头飞去。
拳落,花不及开便已凋零。
同时果心原本上冲的势头硬生生顿住,转而下落,身法转换自然迅捷的毫无凝滞。
拳头紧追不舍,但拳势已弱。
穹顶破口下漆黑一片,迎着下坠中的果心,恍若野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吞噬猎物。
果心倏然向左横移,长身而下,飞鸟投林,燕子抄水,兔起鹘落间连续换了五六种不同身法,方才平安落地,险险避过那惊心动魄的一拳。
落地后的果心已汗如雨下,惊险之极,惊魂未定。
他在下坠途中,仍能一面调息聚气,一面慎察八方四面,连遭打击中他依旧保持冷静,没有忘记寻求逃生之路。
游目一瞥,大门便在西面三丈之外,门外两侧就是树木密林,只要能逃进去,借着夜幕遮蔽施展五行遁术便可龙归沧海。
只要能冲过大门
只要能逃入密林
他便还是天莲教主,便还能重整旗鼓,便还有无边的享受。
一团火燃落在大门前一丈之处,东方不败斗志炽烈,似火燃烧,恰好截断了果心逃亡的路线。
果心原本即将逃出生天的火热心态,转瞬即凉,寒意刺骨。
“困兽犹斗”,他心头猛地泛起这句明国成语,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