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苦笑默认。他见识过那小狐狸在大殿之上胆大撒泼,更领教了承曦风平浪静之下的疯意妄为,实话实话,颇有点说不出的忌惮。平心而论,他若是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小狐狸捆了扔下九重天去,易如反掌。可他过不了自己良心这关,凡事不可做绝,他已经不能只把对方当做单纯的魔修来对待。不管今后如何,当下,那是小殿下宁可豁出性命也要护住的人。但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风鸣自认嘴笨,怕是无言说服狐妖放弃触手可及的浮华富贵。
容礼坦言,“将军是否需要说客?”
风鸣迟疑,“方便吗?”
容礼淡淡,“自然,不提将军早年对我关照有加,我与那狐妖也算相识一场,颇为投缘。继续留下实非明智之选,我愿与之晓以利弊。”
风鸣斟酌片刻,“那便有劳公子了。”
“将军不必客气,”容礼微微侧,清眸含锐,“将军,恕在下多言,你之所以觉得为难,归根结底在于你仍旧不信所谓一往情深。你心底的衡器业已失了准星,你未曾想他会考虑殿下安危多过自己的得失。”
风鸣将军神情迷茫片刻,深沉的面色逐渐涨红,他将信将疑,“那便拭目以待好了。”
风鸣离开之前,容礼将人送至门边,再次心怀恶劣地开口,他面含春风,语气轻飘飘地,“将军是真的不好奇,还是如那些乌合之众一般,心下取信最龌龊的揣测?”
将军愕然,他琢磨片晌方才理解,容礼在不避讳地谈及他的身世。
风鸣面色冷了三分,“先战神伉俪情投意合举案齐眉,殿下做不出朝秦暮楚之事,谁敢胡言乱语,我第一个拔了他的舌头。”
容礼若有所思,“捕风捉影的传言,貌似也不止于那一道。”
风鸣沉声,“公子慎言,神魔不两立,通婚孕育更属无稽之谈。今朝公子仗义相助,风鸣铭记于心。日后,你若是有何证据推度,吾必全力以赴相协,追本溯源,直至水落石出。但天道不可违,望公子莫要南辕北辙,入了死胡同。”
容礼暗道,逗死心眼的老实人真没劲,面上一团和气,“容礼受教,将军千金一诺,在下先行谢过了。”
第67章改天换日(十二)
容礼翌日来到天庭牢狱门外,他身无修为,脚步声不轻不重,门内少年明明听到了,却连眼帘也未掀一下。
小狐狸疲惫地倚墙而坐,如老僧入定一般,与以往活泼跳脱的少年判若两人。
容礼推门而入,斜睨片刻,也对,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任谁也是要转变一些的,要么拘谨后怕,要么破罐子破摔。
“我修为不高,身无法器,天降雷罚时昏死过去,不知为何没劈死我。再换一百个人问一千遍,也是如此。”狐妖阖着眸子,把他当做来往看客,敷衍地打。
看样是后者,小狐狸的性子没那么容易被吓唬住。
容礼勾了勾唇角,清了清嗓子,“果真不知?”
白隐玉听出嗓音,倏地睁眼,瞳仁中闪烁着不示遮掩的戒备。
也好,时隔几日,从最初的震惊无措中抽离出来,又遭遇一番生死线上的敲打,有些事再不多起几个心眼,那可就是蠢到家了。
容礼一向不喜与蠢人打交道。
他坐到桌案对面的椅子上,不躲不闪地与之对视,他问,“你果真不知,还是不确定?”
白隐玉坐起身子,不客气地张口就问,“是我身上魔气的关系?”
容礼沉吟片刻,认真道,“我以为,大约不是。如我所料不错的话,你身上魔息乃被某种神族高阶法器或是法术束缚。雷罚乃天道凝力,神族术法无谓与之对抗。只有受到魔族气息攻击或是诱引,你身上机关方才会被触动,以至释放。”
白隐玉沉思,联系之前他被魔法附身的孩子攻击时的反常情状,似乎是这么个道理。那么,他于九道天雷之下安然无恙,非是天意,便只能是人力所为了。
他复又阖眸,眼前闪过的是承曦精壮的肩脊之上纵横的瘢痕,他数过,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九道。以往,那人身上更多斑驳痕迹,但业已浅淡,不甚清晰。昨夜,他于恍惚沉沦中抚上滚烫的肌肤,肿胀凸起的伤痕新鲜得令人不忍触碰。
白隐玉双手捂上面庞,放下来时,眸中泛起一汪深不见底的旋涡。
“怎么?”容礼戏谑,“感动?”
少年把腿盘在榻上,双手抱臂,保持着一个相对松弛却也抵触的姿势。
“扯平了而已,我不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