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亦辰一路跋涉,穿过山谷滩地,暗流入口,拨开一层层杂草向着那隐约可闻的喧嚣靠近。
抵达那声音的源头时,看到的,并非墨家军生火成炊,胜歌凯旋。
父亲和兄长鲜血淋漓的尸体被吊在空中,蛮族放肆而得意的笑声响彻谷中,大雪覆盖后的山谷四处是吊起的兵士,猩红的雪地,和空中坠落的一滴滴鲜血。
战无不胜的墨家军,整日叫他皮小子的叔伯,拳拳过招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手下败将的兄弟,死不瞑目。
这一幕,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入了墨亦辰的心脏,他目眦欲裂,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要报仇,要杀光这些蛮族!
今日即便他死,也要杀光他们!
他握紧阿兄送的长剑,视死如归。
“谁!”
利箭破空而来,一道身影从一侧飞身而出,以雷电一般的速度堪堪堵住了那支射向他的利箭。
那身影,是王虎。
那个轻功最好,最会躲箭的小子。
他看到他了。
王虎折断胸口的箭羽,将手中已然卷刃的长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掷了出去,刀身插进弓箭手心口,他也撑不住地倒下。
“快走。”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无声的话。
大批蛮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四面八方的墨家军残部冲出,和蛮人扭打起来,他被人死死捂住了嘴,拼命扯着向谷外逃去。
“将军,你如今是墨家军的将军,你不能死!”
不,他不能走,他不能抛下他们!
他眼睁睁,看着枪法卓绝的李轻,折了戟,万箭穿身,死在他身后。
即便死去,手中还死死握着他的半截长枪。
拳法致命的张易,断了臂,蛮人的铁骑从他的尸身上踏过,面目全非。
蛮人的目标,是他,墨家唯一的血脉,墨亦辰。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为护他而死。
可他为什么,一个都救不了。
一个,都没救下。。。。。。
明明,他比他们都厉害的啊。
即使墨家军余部死命相护,折了数十人,蛮人还是抓住了他,杀尽了他的将士。
他们挑断了他的脚筋,将馊了的吃食放于数丈远处,想看曾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的墨家人,如同蝼蚁般爬行,乞求他们的怜悯,放过他。
整整一日,他们用各种方式,折磨他,羞辱他,将父兄的尸体在他面前分而食之,就为了看他向他们求饶,像狗一样,爬过去,求他们。
墨亦辰没有动,即便他们打他,骂他,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父兄分食。
他都没有低头,没有开口。
父亲说过,墨家的儿女,没有孬种。
那天夜里,蛮人自认挑了他脚筋,一个废人,无人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