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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昂首见黎明（第1页）

林嘉树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中还带着很明显的不甘和疑惑。

严先生，缓缓站到他身前，缓声说道：“你有些太急躁了。”

“可是我真的感觉我可以！”林嘉树心中还是很不服气，说话的声音不觉都高了几个度。这似乎是第一次他这样对严先生这样说话。

听到这里，严先生没有继续回答他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林嘉树见到老师没有说话了，顿时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失言了。很快便弯腰鞠躬朝严先生赔礼道歉。

但是，严先生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八月的天确实是有些酷热，尤其是当太阳光穿过那稀薄的云层，直直地炽热着烤着大地。此时，没有一丝清风，显得更加燥热一些。

林嘉树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刚刚在小世界中潜心构建神域并没觉得闷热。而此时，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汗水早就已经打湿了衣衫。

“你最近压力很大吗？”严先生开口道，望着林嘉树，眼神中并没有责备。

林嘉树听到这话不觉一怔，他自认为自己饮食起居各方面都装得很好，没有一丝焦虑或者惶恐的情绪流露出来。

哪怕是那天当街和镇南王萧煜对峙，他第二天起床之后依旧表现得毫不在意。

他不愿意将黑衣人的事情告诉父兄，便是不想要他们为自己担心。因为他知道，父兄已经帮他承受了很多来自镇南王府的压力了，所以他不愿意再让他们为了自己背负更多。

但是只有他知道，表面上他越不在意，心中便越是紧张害怕。没有人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哪怕是那些已经活了很久，皮肤都已经皱巴成树皮的那些老家伙们。

死亡却也不是最为可怕的，而一直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才是让人觉得最为崩溃的事情。

而这位还未满十七岁的少年，在大病初愈，恍若新生的两个月中便遭受了两次死亡的威胁。而其中一位是权势显赫的王爷，另一位则是神域强者。

饶是林嘉树心性再好，不免心中也会留下些裂痕。只是，他现在不明白严先生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这些的。

“京城有太多的人想要我的命。”他斟酌了一下，说出的话轻轻的，但是又显得极为的沉重。

“但是你知道其实他们并非是真的想要你的命嘛？”严先生没再把眼光放在自己的这位徒弟身上，而是投向了远方，似乎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很多事。

林嘉树有些不解。

“或者你只需要一些妥协，跟那些人达成一些合作。你便不必这么辛苦。”严先生的话很轻，像一阵风一般拂过。

林嘉树下意识地问道：“那父兄知道嘛？我需要做哪些事情呢？”父兄是他在这个世界最为信任的人。如果真的如此，他认为父兄不会瞒他。

“这和你父兄无关，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罢了。你父兄想要你做的也未必是正确的，而你自己选的未必就是错误的。”

严先生说到这里，脑海里似乎浮现了一个人。那个曾经让他恨得咬牙切齿，道心破碎的那个人。

此时的他，心中不免对自己当年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他真的没有错？错的只是我们或者说是这个世界？

某种程度上，他眼前这位徒弟和那人有些相似。都不是那种喜欢被常规所束缚住的人，都有常人难以理解的眼界和思维。

那时的他不明白师兄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人，尤其是后来生的那件震惊整个大燕的事情之后，他愈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固执地认为师兄看走眼了，所以师兄再也没出现过便是因为懊悔，因为自责而不愿意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老了，也慢慢成为了大家口中的老怪物。回头再看，对当时自己的眼光产生了些怀疑。

是啊，师兄那样一位洒脱的高人，一生只做修行问道，不问红尘世事，道心从未蒙尘。自此消失不见绝不会是因为懊悔或是自责而像他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

可能这就是自己不及师兄的地方吧。严先生心里这样想着。

林嘉树陷入了思考。这段时间，他疯般修炼，刚刚拼了命般冲刺神域境界。便是希望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能在危急的时候，能有机会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是严先生的话似乎给了一些别的东西，并且那些东西看上去非常诱人。

很快，林嘉树便想好了自己的答案：他对着严先生坚定地摇了摇头。

严先生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自己的这位徒弟，脸上倒是有些意外。曾经，那百丈台阶之上，自己也对那人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但是，那人跪在地上，也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之后。便朝山顶极其响亮地叩了三个头之后，便收拾了行李离开了。

“是因为你父兄的缘故嘛？”

林嘉树再次摇了摇头，声音非常平静：“是我自己的抉择，与父兄无关。”

“为什么？”

“因为那对于我来说不公平。”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公平的。有时候人也需要为了生存，而朝着黑暗低头。”

“但我想试试。”林嘉树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只不过此时他的心里似乎有些激动。“有人在黑暗里卑躬屈膝，那也总需要人昂着脑袋迎接光明。”

“所以我想试试，想试试能不能成为那个第一个见到黎明的人。”

严先生看着面前的这位少年，他阳光蓬勃有朝气，他简单单纯得似乎有些幼稚，就像那日课堂上他说出那些掷地有声却看上去不太可能的话。

此时严先生似乎有些明白了师兄当年的想法，林嘉树打动他的并不是那些看似极高的眼界和不错的天赋，而是那份天真率直的单纯。

是那种没有城府极深的算计和权衡利弊的决定，是真正的内心所想，这才是所谓的初心。

这是，他们这种半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的人不可能拥有的了。

严先生看着林嘉树的身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很是满意。

位徒弟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优秀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