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天光大亮,空气中混杂着海水的咸腥味。
容欺伸出手掌,挡在眼前,白光从指缝间漏到脸上,令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还是和顾云行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不但睡得不省人事,甚至还破天荒做起了美梦?
容欺心中唾弃自己,怎能一点警戒心都没有。
怪只怪这破岛,什么江湖纷争、生死敌对,这些东西,在这里还不如一只烤兔。
——但自己这般放松,实在太不像话了!
容欺一想到醒转时的情景,心中莫名生出了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是厌恶,但也不太习惯,好像还有些奇怪。
他来到溪边,伸手接了点水喝。水流汩汩流淌,冲刷着指腹,有些冰冷。水面倒映着容欺的身影,海风吹拂下,粼粼起伏,将倒影拉长扭曲。
容欺在溪边坐了一会儿。
远方是高低不平的连绵山峦,映着灰扑扑的天空,显得萧条而冷清。偶尔有几只叫不出名字的大鸟从林间飞出,很快又消失不见。
容欺垂眸,伸手将水流拨乱了,搅乱成一片碎影。
“多想无益,饿死了。”
回去的时候,顾云行正在屋外处理腿伤。他的腿在坠海时便受了伤,裤管上的血迹已成了暗褐色。
容欺知道他受了腿伤,不过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伤口。前夜顾云行入过水,伤口显得有些肿胀,幸而没有流血,三条醒目的血痂旁,延伸出一片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顾云行额间覆着冷汗,他解开了腿上的布条,此刻正在重新缠裹伤口。
容欺看了会儿,道:“不会瘸了吧?”
顾云行也不恼:“承蒙右使大人记挂,顾某努力不拖累你。”
容欺走过去,在顾云行面前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伤口。
顾云行便也停下了包扎的动作,看着容欺。
过了一会儿,容欺伸出两根手指,戳了上去。
顾云行:“嘶。”
容欺:“骨头没歪,你可真是运气好。”
他收回手指,显然不打算为戳痛顾云行的事情给出说法,仿佛那只是纯粹在好奇和担心下做出的举动。
顾云行继续处理伤口,道:“折腾数日,顾某的腿伤实在不能放之任之了,这段时间需要静养,还望容右使多多体谅。”
容欺眯眼:“什么意思?”
顾云行放下裤管,朝他抱拳道:“劳烦右使大人照料了。”
“你想让本座照顾你?”容欺瞬间不满:“不久前你还能在海里游呢,如今做出这副柔弱不堪的样子给谁看!”
顾云行认真道:“事有轻重缓急。”顿了顿,又道:“顾某饿了。”
容欺脸一黑:“哦,我也饿了。”
两人对视良久。
顾云行垂眸看了眼伤腿,脸色有些为难:“右使大人当真忍心让我这伤患奔波于山林之中?”
容欺:“有何不可?”
顾云行:“……好吧。”他勉力支起身体,摇晃着站了起来,片刻后似体力不支,又摇晃着坐了回去。
容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上可徒手建屋,下可入海翻浪,如今却这般“弱柳扶风”,他以前怎么会觉得顾云行是个要脸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