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受了差使,心不甘情不愿的翻找起来,嘟囔道:“你说老爷也真是。不珍惜夫人,夫人与老爷年少成家,受了多少苦才有这偌大的家业。结果就被如烟姨娘几句话,迷得找不着北了。”
小厮似乎回忆起什么,猥琐笑道:“哪儿止几句话,你是没见到那如烟姨娘的腰,盈盈一握。她与老爷调情时的舞步,腰上别着金锁琉璃坠成的腰鼓,丝带绕颈,酷夏的夜里,一身薄纱,但关键部位还用狐裘披着,头上带着羊毡的帽子,啧,这异族风情,玩得可是真花。那如烟姨娘活脱脱妖精转世。老爷有福啊。至于夫人嘛,今晚临出门前还与老爷大吵一架,你说老爷偏心谁,这不高下立见。”
方宁藏在柜中,空气本都是硫磺味,再配上那小厮的臭嘴,更觉得翻江倒海的难受。
但有一点,她倒是听了进去。
如烟姨娘与秦老爷调情的秘事,不像寻常中原女子所用。
若说是闺房之乐,小厮口中如烟的打扮,更像是契丹人的服饰。
按店小二所言,如烟应是中原人才对啊。
她从哪儿学来的异域舞,还能扮得如此风情?
小丫鬟嫌恶地蹬了眼那小厮,朝他的小腿就是一踹,“你真是贼心不死,上月偷看如烟姨娘洗澡,若不是我替你解围,早被老爷打死了去。如今还看起了闺房事,怎地火凤凰未将你烧死。”
小厮眼见心上人生气,出言哄道:“莫生气,若不是我看了,怎知如烟姨娘肩头有只雀鸟图纹?还替老爷采买哄姨娘的雀鸟簪时,给你也带了只素银簪子。”
说罢,他便将那只簪子带在了小丫鬟的头上。
方宁见那小丫鬟涨红的脸蛋转而粉嫩起来,娇嗔地窝在小厮怀里,不知在哼唧什么。
她只觉每一个毛孔都战栗起来,冷哼一声,心叹:“世上就是这般无脑的女子太多,才滋生了这么多恶臭男子。”
想罢,她见也勘查不出什么更多线索,本想提步离开,却在藏身的柜角现了一跟拇指长度的器皿,周身都被黑炭裹住,瞧不见里面具体的形态。
应是个大件的一部分,随着硝石爆炸,四散而开。
方宁随手拿住,藏在兜里,准备交给专业人士瞧一瞧。
想罢,她抛开身后正你侬我侬的二人,朝着不远处的窗格,纵身一跃,消弥在黑夜中。
方宁的动作极轻,甚至等不及二人反应时,秦家已不见方宁影踪。
她在黑夜的万春城中如鱼得水,毕竟此时已是丑时三刻,再是惊心动魄的一夜,也会随着更声锣鼓,而翻于脑海。
百姓要生计,万春城中真正在乎秦宝旭生死的又有几人?
恐怕那位如烟姨娘,也无甚在乎吧。
至少方宁在秦家的半柱香内,除开着火时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早没了如烟的身形。
秦夫人倒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验尸房前,就差哭瞎了眼。
痴男怨女,癫公癫婆,方宁觉得只在一念之间罢了。
想罢,她又去了一趟秦家周围仔细查看,想着能否现其他有用的线索。
既然是用了火药之类的爆燃物,那凤凰往来之处或许会留下人为操控的痕迹。
她现在对这只凤凰是真的鸟,还是机关做的,产生了怀疑。
但提灯细看近半个时辰,除了捡到几只黑色和彩色的羽毛,再无其他。
她算着时辰,沈昱应是已经回了客栈,便匆匆回了客栈,进了沈昱屋中。
“师兄,醒醒。”方宁手里揣着油灯,打在沈昱沉睡的脸颊上,骨骼俊秀,棱角分明,一路从下颚到眉骨都似远山青黛,让人挪不开眼。
沈昱清醒时,打眼就瞧见方宁握着盏油灯,灯油再一瞬就要滴自己鼻孔里,深吸口气,“你这番做派,是要给我验尸嘛?用蜡油封住我的尸体,便可存封更久,可对?”
方宁不置可否,憨憨一笑,放下油灯,乖顺道:“师兄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敲过门的,可你睡的太沉,没应我。在秦府查的如何了?”
沈昱被方宁吓得睡衣全无,但额角却在青筋直跳,方才只是浅浅打了个盹儿,若真睡下去,也不知方宁到底能不能给自己留个全尸。
他再好的脾气也要被方宁磨没了,幽声道:“没什么问题,确实是被火烧死的,我也没在秦宝旭体内找到毒剂,身上也确实没有外伤。”
方宁在屋中踱步,点头间,眼神流转中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师兄辛苦。”
沈昱自是看出方宁这句并非是对他的慰藉,而是嘲讽他的没用,咬牙道:“你呢,什么收获。”
说罢,她将自己从秦家翻找出来的器皿交给沈昱,“师兄博学多识,必然知道这物件是什么。”
他接过细细瞧了眼,在手心又掂量几下,本是半靠在床围的腰瞬间绷直了,“这是莲鹤方壶的手柄。”
方宁瞧着那块煤炭似的小棍,叹服道:“就凭这一眼,师兄都能看出原形?”
沈昱起身,拿出验尸用的刻刀,一点点将硝石灰剥离,低声道:“我不能确定,但凭重量与结构来看,这是青铜物件。这右下角的图文,隐约是只卷尾神兽,那是莲鹤方壶独有的刻纹。”
方宁深吸口气,暗叹道:“这一把火,可是烧毁了多少值钱物件啊。”
谁知,沈昱接过方宁手里的油灯,在手心晃了几下后,又将那手柄扔回她手中,没好气道:“师妹,大晚上不睡觉,拉着我鉴宝了可是?这里面的青铜器,火打之下只有白烟,没有蓝光,是新铸而成的,是个仿古物件。”
方宁自是也没想到秦宝旭大家大业,竟收到只假物件,托腮道:“假的也好。不然那一书房的名胜古迹,一炮仗全没了,岂不可惜?那凤凰烧人也真是挑对了地方,若是在卧房杀了秦宝旭,可不就保住了那些字画瓷器?”
沈昱听出方宁眼下有意,面色稍霁,“看来师妹此行颇丰。”
方宁打了个哈欠,瞧着天已泛鱼肚白,而自己眼底的血丝,像个厉鬼,幽幽道:“我先回地府补觉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