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对于宫廷的掌控其实并不严密,真要打听今日之事,也不是非得要通过玉丞相之口。
玉九思之所以主动凑到亲爹面前来,也不过是想要探一探以玉嵩为的众多实干派大臣的态度罢了,因此很是识时务道:“爹,亲爹,您就算不看在我家主子的面上,也看在苏氏一族镇守北塞的份上,说一说呗。”
玉嵩高兴又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最后却也没什么隐瞒,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亲父子之间,他甚至还语重心长地提点了玉九思几句。
第一百零四章带着亲娘硬吃苦
玉九思赶着黑驴青布棚小车,停在了内城边上安庆胡同口处的一座小二进旧宅院门外。
抬手将玉嵩扶下驴车,玉九思并不打算进到院子里去,只说了一句“相爷保重,有缘再见”,便一溜烟地跑了。
守门的下人听见动静,赶忙开门迎了出来。
玉丞相府上只有三个下人,婆子吴婶子在灶房里煮粥,门房兼车夫刘大柱忙着将驴车牵到后院,卸下车架,还要给毛驴喂水,喂草料。
早先派出去办事的护卫赵端阳此时已经回到府里,听见动静后跟着刘大柱一起走到门外,正守在玉嵩身边。
玉嵩拢着手立在原地,面上的喜怒哀乐都很淡,淡得就像世间的雨雪风霜一样,仿佛融合了人世间的万千道理,自然飘邈,却又没有多少的烟火气。
仅剩的几分烟火气,也在看见唯一的儿子走到胡同拐角处,上了一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华丽马车离开后,眨眼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玉嵩收回目光,慢悠悠进到了大门里。
正房门廊下,头花白,面容刻薄的玉老夫人斜着一双略显浑浊的眼,不冷不热道:“怎么,你那好儿子都到家门口了,也没想着进来拜见拜见长辈,果真是个不孝不悌的孽障。”
玉嵩神色平静,一边往饭堂里走着,一边淡淡道:“我哪还有儿子啊,我儿子不是被您的好侄女卖到戏班子里去了吗,到如今都还没找着呢。”
母子成仇,父子离心,这便是玉丞相府上十几年来的现状,无法缓和,更不可能谅解。
吴婶子是玉府里的老人,主人家的过往恩怨她都清楚,却不敢多嘴说些什么,只老实将饭菜都端上了桌,便退了出去。
桌上有一碟豆腐乳,一碟蒸南瓜,一碟辣白菜,一盘豆芽炒肉丝,再有就是半砂锅的白米粥,六个二合面馒头。
玉嵩亲手给玉老夫人盛了一碗白米粥,很是孝顺道:“白米粥养胃,娘趁热喝,早些年家贫,父亲又早早离世,若不是有恩师时常接济,咱们母子估计就连喝糙米粥都要断顿,这人啊,当知恩图报。”
玉老夫人神色麻木地坐在桌边,看着那碗玉白色的米粥并不觉得如何的美味,只觉得那嘴巴和心里,一瞬间苦涩无比。
亲儿子当了丞相,多大的官儿啊!
可她这个亲娘却半点荣华都享不着,只能跟着喝粥吃咸菜,穿的衣裳也只是普通棉袍,珠翠饰更是一概全无,隔三差五地还要被儿子拿话刺心,她苦啊。
一般来说,做了恶事的人,从来都不会真心悔过,即便是后悔了,也只认为是别人小题大做。
譬如玉老夫人……
她半点都不认为自己磋磨儿媳有错。
她那儿媳即便是玉嵩的恩师之女又怎样,跟玉嵩情谊深厚又如何,冷冷清清跟个假人一样,哪里比得上玉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乖巧又嘴甜。
她不过是惩罚儿媳多跪了一会儿罢了,怎么就娇气得突然早产了?大人生下孩子就死了,可这也不关她的事呀,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在鬼门关里转悠了几圈,怪只怪她自个命薄回不来。
再说年幼的玉九思被娘家侄女卖去戏班子之事,就更不能怪她了,她也是疼爱的孙子的呀。
孙子被卖她根本就不知情,她只是好心想要撮合丧妻的儿子,跟对儿子一往情深的侄女而已,哪里能想到表面上乖巧又嘴甜的娘家侄女,背地里竟然如此地偏执又黑心呢。
玉老夫人心里委屈得很,暗道:这辈子粗茶淡饭怕是得吃到死,即便在儿媳和孙子的事情上她确实有些小心思,可哪有这样对待自己亲娘的,真是个不孝子啊!
玉老夫人那犹如实质的埋怨与不满,玉嵩只当是看不见。
至于拐卖他儿子的那个女人,已经被他丢进了暗娼窑子里,受尽折磨之后,死得只剩下一堆烂肉白骨了。
纵容帮衬那个女人的母族舅家,也已经被他算计得家破人亡,穷困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