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一直对我缩在农村的事不满意,他认为这是逃避责任的软弱做法,时刻想要找个理由把我提溜回杭州。可我从小到大都是个很没有志气的人,我想要的确实只有这么多。我不去看闷油瓶的眼睛,“我很满意。”
闷油瓶收紧了抓着我的手,无论何时他的手心都是热的,热到我几乎无法呼吸。我没那么多心情跟他们掰扯,“二叔,我下次再来看您,人我先带走了。”说完我不管不顾地拽着闷油瓶往外走,一路上好几次险些撞到人。我不知道自己在憋闷什么恼火什么,但我知道我现在的情绪非常糟糕我不想对闷油瓶火,因为从头到尾都不是他的错。
在我一开始的谋划里,两年,最多两年我就以感情破裂为理由去洗了标记和他谈离婚,好让他重获自由。
过去的经历告诉我,不管最开始的预想有多好,一旦卷入的人多了就容易横生变数,我二叔这一手成功地搅乱浑水让我隐隐感觉事情开始一点点脱离我的控制。
第五章
从二叔的茶楼出来后我拉着闷油瓶走了很久,久到我的肺开始隐隐向我来抗议。
太阳落山后,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被晚风一吹,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一些,我站住脚步,现我们在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在地下迷路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这几年太过松懈,居然连基础的方向感和警戒心都丢了不少。
好在我们是在地上,我想拿手机出来查定位顺便打车才现惯用的那只手还被人牵着。
又不在人前,没有演给其他人看的必要,我想要把手抽回来,谁知他仍旧死死抓着我不肯松手。
闷油瓶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每当他摆出这幅很有压迫力的样子,我都本能地有点怵他。一个队伍不需要两匹头狼,我知道我现在该如同往常一样和他说点什么,最好出个洋相,逗点乐子,跟个合格的吉祥物一样活跃下气氛,但我当了太久号施令的人,不光是身板硬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我没那个心情。
“宝石山上的那个小变电站,你去过了。”我轻声说:“你找了多久?”
他垂下眼睛,非暴力不合作一般的态度让我时隔多年再度体会到了面对他的那种无能为力。我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胸腔里有个地方闷闷地疼。别拖后腿,别这么大反应,老子什么刀山火海都过来了,哪有其他人说得那么严重。我咬住嘴唇里面的肉,直到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吴邪。”
闷油瓶看过来的视线里有很清楚的关切和担忧。
他正在看我,时至今日我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我的身后有一个怪物这样的蠢话了。
零五年的秋天,我稀里糊涂地追着张起灵的脚步来到二道白河。小花给我准备了全套的装备,还叮嘱我一定要在跨过生与死的分界线前返程,我食言了,我没有在安全的地方停下脚步。尽管中间有些许波折,我仍旧下定决心要陪眼前这个人走完他的最后一程。
闷油瓶捏晕我从我眼前消失后我又在温泉附近呆了三天,直到暴风雪停歇,我下山,小花的人在山下接应,要把我送回杭州,我没答应,转头去了相对更近些的北京。
小花帮了我那么多忙,于情于理我都该和他见上一面。见面后他非常体贴地没有问我那件事的结果,只是仔细地把我端详了很久。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找个理由打岔过去就听到他说:“你还是不懂,不过对你来说不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几年后我从西藏回来,做的第一件事还是去找了当下我唯一能够信得过的小花为了我的计划,我需要他成为我的第一个执行人。
他看到我的样子,“吴邪,你把自己搞得也太邋遢了。”他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没说两句话就动手赶我去浴室。
热水带来的舒适感麻痹了我的神经,我结结实实洗了个澡,搓下三斤泥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给我拿换洗衣服的小花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正刮胡子的我身后。
“那你现在懂了吗?”他双臂环抱倚靠在门框上,用谈论明天早上吃什么的口吻问了我一个问题。
“懂什么?”我从镜子里看他秀气的脸,想他怎么也变得不爱说人话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拿剃须刀的手一抖,在自己脸上留了道血流不止的口子。
“小花,我现在没心思跟你谈这个。”我很刻意地避开他的视线,拿着剃须刀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对我要做的事情来说,这不重要。”
他这个人活得比我清醒太多,很多时候这份清醒是一种让人难堪的罪过。
“看来是懂了。”他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