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顾不得心底对表哥多年来的敬佩和惧怕,一撩衣摆便追了上去。
……
安宁这一觉睡得挺久,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洗身体,换了衣服,还包扎了后肩的伤口,动作轻柔至极,并没有怎么吵到她睡觉。
等等!
她记得她昏迷之前好像是在侯府吧?
她当时听见沈濯的脚步缓缓朝她靠近,她手里的钢针已经蓄势待,只是狗男人他不按常理出牌……
“靠!”安宁大喝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特么是什么样的惊天噩梦!
然后她就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宁右手扶上了自己受伤的左肩膀,余光瞥见一旁坐了一个人影,一道灼热的视线如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身上。
她顿觉一阵恶寒,不情不愿地将目光缓慢上移。
靛青色的袍子,布料泛着淡淡的光泽,平滑柔顺得没有一丝褶皱。
镶金堆玉的腰带,溢光流彩,勾勒出劲瘦腰身流畅的线条。
腰上坠着莹润光滑的宝玉,色泽漂亮,质地细润。
再往上,一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俊脸,目光温柔,唇畔噙笑。
是那人,又不似那人。
此情此景,安宁估算着自己对他出手的胜算能有多大……她手指缓缓动了动,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现已经不是来时穿的那套,而自己装暗器的布包也不翼而飞。
看来她在睡梦中感觉到的一切不是假的,有人替她治了伤还换了衣服。
她暗自咬牙,感觉自己多半已经暴露了,但她如今顶着一张和在山寨时毫无关系的脸,总还是要搏一搏的,看看能不能先离开再说。
思及此,安宁一秒戏精上身,护住自己的胸口惊怕不已地往床角缩了缩,口中惊呼:“你是谁?我现在在哪儿?”
沈濯微微错愕,随即眸光一动,唇角的笑深了些。
这场面,怎么有些眼熟?不过角色却完全颠倒了。
他耐心极好地答道:“在下姓沈名濯,盛京人士,年方二十,未曾娶妻,乃家中独子。父定远侯,领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衔,驻守北境;母苏氏,通州人士,外祖为从五品通州刺史。你如今,在定远侯府东庭,我的住所,沧澜院。”
解答得挺详细,但如今心境不同,她再听这些,只觉他是在讽刺她。
若是当初在玉峰山上,他肯这般直白地对她道明身份,她是绝对不敢将他强留在山寨,甚至还会三拜九叩将这尊大佛给送走。
安宁连忙在床榻之上跪了下来,故作惊惶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道:“奴婢参见世子。不慎惊扰了世子,奴婢这就走。”说着,就要下床穿鞋离开。
然而她才刚动,肩膀便被按住。
沈濯目光幽深地紧锁住她的眉眼,嗓音低沉了些:“安宁,我知道是你,别同我置气了,好吗?”
心下一惊,安宁暗暗咬紧了牙关,心道不好。
但万一,他只是在诈他呢?毕竟此人狡诈,万不可掉以轻心。
她满脸无辜地低垂着眼眸:“奴婢不知世子在说什么。”
沈濯另一只手伸来想要抚摸她的脸颊,却被安宁侧脸避了过去,她低垂下头,不作声,但心里恨得紧,身体便应激地对他的声音、他的触碰甚至他的呼吸都表示厌恶和抗拒。
沈濯手顿在了半空,又悻悻地收回,他苦笑道:“这便是你的真容是吗?你骗得我好苦。”
安宁心下又是一颤,不会这么倒霉吧?
她眨了眨眼,感觉到眼部没了紧绷感,估计自己贴的东西已经被扯掉了。
既然面容也暴露了,自己身上的暗器也被他搜走了,他不将自己当刺客处理掉,反而在这儿摆出要和她这个刺客叙旧的架势,他是不是有病?
安宁眸光缓缓冷了下来,胸腔内一直隐忍的恨意开始翻涌。
她怕自己失态,毕竟人在弱势时无能狂怒,并无任何意义。
既然现在她不能杀他,尽早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选。
她身子一侧躲开了他压在她肩上的手,下了床自顾自地穿鞋,冷声道:“世子殿下不太清醒,奴婢这就出去叫太医来给您瞧瞧。”
手臂被握住,握住她的大掌有些用力。
安宁没有挣开,只抬眼望着眼前屏风上金线绣成的白鹤身上细密的纹路,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只听沈濯低声道:“那日在断崖边,你向我讨要一个原因,今日我便说与你,你……还想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