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腿可以阻止腿部的血液下沉,緩解腿部酸痛,是長途行軍的必備物品,蘇韻在出發的第二天就讓家人想辦法把腿給纏上,事實證明這個方法很有效果,蘇家幾人看起來比別的犯人狀態也要好上不少,連兩個最小的弟弟妹妹也沒有別的孩子哭得厲害。
就在她和母親顧氏小聲說話的當口,牢口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
「蘇家那小娘兒們,出來,有人找。」
意識到外面叫的人是自己,蘇韻的心瞬間提起,其他犯人也紛紛轉過頭來,有些人臉上甚至還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
顧氏更是條件反射地一把將她抱住,渾身瑟瑟發抖。
發配這種罪男人都不好熬,更不用說女人了,而且還是那種年輕漂亮的女人,這裡離京都近,差役們還有所顧忌,但那侵略性的目光時不時掠過,每一眼都令人提心弔膽。
現在這個點了還單獨把人提出去,想想都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
那官差見到沒有動靜又再喊了一遍,聲音如催命的符咒一般讓人心驚膽戰。
蘇父撐起疲憊的身子,衝著通鋪外頭道:「如今已入夜,不知官爺要找小女有何要事,若是有事要使喚,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磋磨一番。」
蘇卿韻的大弟蘇長寧、幼弟蘇長越,還有堂弟蘇長平皆跟著喊道,「官爺有活吩咐,小子們也能幹。」
黑暗中,蘇韻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她並沒有出聲。
通鋪口的官差見到蘇家人個個護犢子似的,很是不高興,喝道:「別他娘的給臉不要臉,要不是看在孟二公子的份上,早把你們一家子給抽個皮開肉綻,麻利點趕緊讓人出來,別讓老子下鞭子。」
蘇父一聽到孟二公子幾個字,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如果是姓孟的,我看就不必見了。」
「好你個蘇學林,你還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說不見就不見?照我說還不如識相點,乖乖把女兒送上去哄得孟二公子開心,到時候多賞哥幾個銀子,這一路過去你也好受一些。」
蘇父氣得吹鬍子瞪眼:「官爺莫要侮辱小女清白,蘇家就算是死也不會把女兒送去巴結這等卑鄙無恥之徒。」
那日蘇家被抄家的時候,孟家讓人前來退親,兩家之間如今已是恩斷義絕。
幾個守夜的官差聽到蘇父這話更是大笑不止,「清白?像你們這樣的罪人,提起清白二字就是個笑話」
流放三千里,就算一路周全,等到了配所,要是沒人護著,就得與人為奴任人魚肉,女人更慘,大概率是要被發配到軍中為妓,供戍邊士兵發泄玩樂。
蘇韻見父親還要言語,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爹,我去見他。」
聽到女兒開口,蘇父沉下臉,「與虎謀皮,焉有其利?」
「可是爹,如今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底氣跟別人討價還價了。」
蘇父口中發苦,不得不認清現實:「既然如此,那爹陪你走一趟,我倒想聽聽姓孟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說著就要起身,身上的枷鎖也隨著他的動作趿拉在地上,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惹得周邊的人紛紛側目。
「爹,讓長平陪我一起便可。」
蘇韻想要從孟元洲這裡找突破口,就不能讓父親跟著,以蘇父的性子,只會把事態弄得更糟糕,更不用說談條件了。
蘇父猶豫了片刻,他怎會不知道,這幾日來官差一時還沒怎麼為難他們,多少是看在孟家人的面子,眼下這個狀況,女兒要是另有打算,也怪不得她。
終於還是嘆了口氣道:「那就讓大郎陪著你,不要走遠了,有事大聲呼喊,爹和你二叔聽到了也好去尋你。」
蘇二爺也衝著她點點頭,指著自己的耳朵道:「去吧,二叔聽著你們那邊的動靜。」
蘇韻眼眶一熱,點了點頭。
為了防止犯人逃跑,男人們不管是行路還是歇息,都要帶上沉重的枷鎖和腳鏈。女人們的狀況稍微好一些,一群人像螞蚱一樣被細繩子一串串地綁起來,直到到了驛站才能鬆開活動。
如今才走三日,父親和二叔的手腳就已經被鐐銬鐵枷給磨了皮,再這麼下去,不到十天半個月,磨掉皮肉露出白骨是早晚的事情。
「爹,二叔,我去去就來。」
蘇長平是二爺蘇學義的兒子,是原身蘇卿韻的堂弟,年十六。
他見到堂姐起身,也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拖著腳鐐跟在後面。
二郎蘇長寧本也想跟著去,但蘇父沒指他,只得暗咬著牙齦坐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著通鋪口。
通鋪口的官差何老九看著一前一後走出來的姐弟兩人,貪婪的眼神描摹著少女臉龐,再看著一旁滿臉警惕的蘇大郎,衝著他呸了一口這才將二人往驛站外頭領。
第5章孟二公子
驛站外頭。
隨著鐵鏈拖行的聲音由遠而近,孟元州抬起頭。
年輕的女人緩步而來,從容的姿態和挺直的腰背讓她看起來和周邊的景色格格不入,即便是身陷囹圄衣衫襤褸,可看起來仍像是在自家院落中閒庭信步一般。
孟元洲眼神眷戀,腳下的步子情不自禁地向前邁上兩步,一旁的蘇長平卻早有防備,見到他欲上前,立即一個箭步攔在中間。
腳上的枷鎖因他的動作而嘩啦啦地響起來,在這暗夜裡顯得格外醒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