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尾坐了一會,忽然又走了出去。賓館沒有電梯,上下都是樓梯。林敏手捆著,腳倒是很好使,三兩步到了一樓前台。辦理登記入住的是這家賓館老闆的女兒,扎馬尾的小妹妹,就著頭頂忽明忽暗的燈光,正在看閒書。
林敏敲了敲前台,馬尾妹妹抬起頭來。
「什麼事啊?」
林敏扶立著和陳之的那張合照,指著照片裡的女人,問:「有沒有看見過這個人?」
馬尾妹妹看了眼照片,搖頭,「沒有。」
「你這燈不好,你仔細看看。」
於是,她又盯著照片,仔細地辨認了一下,還是搖頭,「沒有。」
「這個人沒來過?」
馬尾妹妹笑了笑,指著照片裡的陳之,說:「這個姐姐這麼好看,我要是看見過,肯定不會忘記的。」
林敏點點頭,把照片收回。
他往回走,不知怎麼,忽然又停下,回頭,說:「在這燈下看書對眼睛不好。」
馬尾妹妹再把頭抬起來,林敏已經往樓梯走了。
躺回床上,林敏沒有開燈,房間內有一把鍾,靜謐的空氣里,能捕捉到時間,滴滴答答行走的聲音。窗外,還沒到寧靜時分,大街小巷都亮著燈,車水馬龍、行人,過往的色彩很濃重。
蛋糕店的玻璃門打開了,男人和女人一前一後地進入。服務員把人引到座位,男人輕車熟路地,點了兩份小蛋糕,沒過一會,服務員把小蛋糕端上。
「這是朱珠愛吃的口味,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你嘗嘗看。」朱明輝一邊說,一邊把鐵質的餐叉遞給陳之。
「謝謝。」
朱明輝一愣,隨即笑了一下,「你怎麼這麼客氣了。」
陳之已經快想不起來,她和朱明輝的事,是多久以前的了。他們上一回碰面,又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朱明輝按著車喇叭,她回頭,已經認不出朱明輝的車了。
車沒變,人也沒變,是心變了。
他們之間,現在算什麼?陳之想了一下,大約是那種,買賣不成仁義在的關係。兩個相熟過一段日子的人,如今坐一塊,敘敘舊,問問你怎麼樣了,我怎麼樣了。
朱明輝的生意越做越好,香港的事宜也談妥了,事業上的一切,都是正軌之上。不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還是真的有那麼多話好講,朱明輝不斷地說著什麼。他們這一桌,看起來很熱絡。
陳之把小蛋糕頂上的那枚草莓吃了,又吃了幾口奶油,覺得太甜了,就把餐叉放下了。朱珠這樣的小姑娘,偏好甜食,她卻不怎麼喜歡。
朱明輝說:「要不要再點個別的?」
陳之說不用,重拿起餐叉,裝模作樣地吃了兩口。
「要是不想吃,別硬吃啊。」朱明輝看著陳之面前,那個只動了幾口的小蛋糕,說,「你是不是和我生疏了?」
陳之看他一眼,沒說話。
「你和林科,現在怎麼樣了?」前段日子,朱明輝去貿易局,沒找到林敏,辦公室的人告訴他,林敏辭職了。後來他的一些業務,是眯縫眼接手的。
「老樣子啊。」
「什麼老樣子?」
「老樣子就是老樣子啊。」
這副說辭,顯然是不打算和朱明輝交代什麼。朱明輝斂了斂神,轉了話題,說:「你去廣州風了?我看到你們公司的聞稿了。難怪那時候,我請你到我廠里來,你不肯來。比起廣州的大公司,我那個小廠,確實委屈你了。」
他頓了一下,抬了抬眉毛,額上顯出一片抬頭紋,「這樣其實很好,人總是要往前看,往前走的,沒有誰一成不變。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過得都比較辛苦。但你比一般的女人會扛,說實話,我挺心疼你的。我很想扶你一把,但你沒給我這個機會。現在也是。我想勸勸你,既然決心到廣州,到大公司了,那就把別的顧慮都扔掉,其他都是虛的,只有你的閱歷是真的。我也知道,你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
「之之,」朱明輝極親昵地喊了她一聲,說,「離了我,離了家,你也得越活越精彩,這樣才值得,才對得起自己。」
這一聲之之,不知讓陳之回想到什麼,手中的餐叉,也不知是有意,還是不小心,叮咚一下落在桌上。
她乍然站起,對朱明輝說:「我走了。」
朱明輝看了看兩份小蛋糕,都像是原封不動一般,靜靜地擺在桌上。他心裡還是漾著一股遺憾,「我們現在,是不是連好好吃一塊蛋糕的情分都沒有了?」
他抬起頭,看著陳之靜默的臉,帶著無奈,帶著不舍地在心底嘆了口氣,說:「也好,也好。我家裡還放著你的東西,趁今天,你跟我回去,把東西全收回去吧。」
49、第五十章
陳之放在朱明輝家裡的東西,其實也不算多,幾件衣服而已。隨便打包整理一下,兩隻袋子就裝得下了。陳之沒讓朱明輝開車送她,也沒打車代步。熙攘的公路、狹窄的人行道、夾在兩座紅綠燈之間的斑馬線,陳之步行的度很慢,大腦運轉的度卻很快。
她在不斷地琢磨,朱明輝說的那番話。
仔細算一算,從廣州風出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個把月了。在這段時間裡,徐風沒有用各種方式,催促過她一次。而這種不打擾,仿佛也漸漸地,令她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在生她養她的家鄉,延宕了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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