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睁眼,感到阳光刺痛了自己本就刺痛的眼睛,确定自己还存活在阳光下,而不会因为此刻他已经听不见的、来自母亲的诅咒而下地狱。
季回踱步至学校的便利店买了一包香烟,随后坐在了便利店外的椅子上。
他看着眼前树上的黄叶,仔细地寻找其中的新叶,有那么一点点春的印记,但不多。
季回吸了一口烟。
他最近已经很少抽烟了,因为心情总是不错的。
父母不知道他抽烟,自然也没有因此来叨叨他。
只有一个人让他不要抽烟。
香烟在不知不觉中烧掉了一半,烟灰落下时烫到了他的指尖。
季回这才回过神,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按灭了烟蒂。
怎么又想起了柏扬之呢。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起那些过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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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回慢吞吞地往酒店走。
虽然心情在经过方才那一遭以后还泛着阵阵绵延的余痛,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真实的感觉还是麻木多于痛苦。
这次出差院里安排住在学校的宾馆里,师兄找他在京城的朋友去了,他一个人喜提单间,这个结果也令他满意,真要让他师兄住一间,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尴尬呢。
所以当季回提了一袋拎走被顾颐好强制性塞在手中的特产糕点回到酒店时,是本着要好好放松一下身心、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单人时光的心态,觉得今天已经降为负数的能量消耗应当到此为止了。
他刷卡进门,顺手把装得满满的袋子放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正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挂好的时候,却忽而一愣,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在玄关的衣架上,除了他自己原本挂着的大衣以外,还多了一条围巾。
围巾上传来的淡淡的香水味时刻昭示着它绝对不属于他糙汉师兄的事实。
季回的心弦一下子绷得很紧,他的呼吸几乎都停滞了。
在一片静寂之中,季回的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他机械地挂好衣服,再转过身,一步一步,僵硬无比地走过短短两三米的玄关,用犹疑又生硬的目光去窥向房间的内部。
连锁酒店标准间的大小和装潢都与那道优雅贵气的背影格格不入。
季回脚步一顿。
他死死地看着站在窗前的、穿了一身相当好看的西装的颀长身影,浑身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有一阵尖锐的金属轰鸣声席卷了他的耳膜,他的世界在此刻按下了暂停键。
一片空白。
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失去了条件反射的能力。
柏扬之转身,双手插兜,十分熟稔地、像是昨天才见过他一般,对他笑轻轻了一下。
“允允。”
似是在微笑,又似是在叹息。
纪秋允张了张嘴,嗓子却干得要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含糊了半晌,只出几个音节都辨认不出来的气音。
但是柏扬之完全没有半点失态,他甚至很平静,情绪真的就像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稳定,像是才见过纪秋允,而不是被单方面不告而别三年。
他的手伸出来,轻轻搭在窗户的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一声一声,轻而缓,却像是有万斤重一般,每一下都直直敲打在纪秋允的心上。
“头短了。”
没头没尾地,柏扬之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