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一般,“微臣打算扎针替娘娘保胎。”
皇后周身一阵阵后怕,只觉得眼前晕眩不已。
她是生育过的人,自然知道要扎针保胎,必是有滑胎之象了。
不过比起烧艾,已经好了不少。
想到皇上的宠爱,家族的荣耀,皇后的手心里全是湿腻腻的冷汗,勉强扶着素心的手撑着身体。
坐稳后,皇后极力自持道:“既然能保住胎儿,那一切有劳舒太医太医了,至于皇上那里……”
舒太医久侍宫闱,何等圆滑晓事:“微臣会替娘娘隐瞒,让皇上放心。”
皇后决然摇头道:“不!本宫不是要皇上放心,你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本宫替皇上怀着嫡子有多辛苦多艰难。
即便你要扎针,也必须皇上在侧陪伴本宫。
一定要亲眼让皇上看着本宫的辛苦,皇上才会对本宫倍加怜惜。”
这一年的时光内,有甄嬛为皇帝生下胧月公主的喜事,更因为皇后的身孕而格外热闹。
而皇后自己则避居景仁宫中,甚少再参与内廷盛事,嫔妃们去探望时,亦每每见到皇后静卧榻上,服用各色安胎汤药。
而太医们神色紧张而恭谨,侍立一旁。
这一日太后探望皇后归来,便在寿康宫焚香静坐。
竹息捧了一本法华经来供太后诵读,太后读了几段便笑道。
“方才看皇后谨慎的样子,看来这个孩子对她而言真的很要紧。”
竹息穿着一身蓝缎地圆纹如意襟坎肩,配着一身象牙色长袍,用铜鎏金素纹扁方挽着头,清淡得如太后宫中的一抹香烟。
她眉目恭顺地道:“中宫无子,等于是无依无靠,皇后已经大了,能再有身孕,真的很不容易。”
太后颔道:“当然不容易。
哀家私下问过舒太医,如此艾灸,能否保孩子到足月。
舒太医告诉哀家,能保到九个月都算万幸了。
到底比不得惠妃和菀嫔,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身段。”
竹息有些担心:“皇后年岁偏长,若孩子再不足月,那便胎里弱了。”
太后凝神片刻,自嘲地笑笑。
竹息犹豫片刻,替太后添上一壶香片,没有说话。
太后一下一下拨着鎏金珐琅花鸟手炉上的小蒂子,轻嘘了口气道:“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到底不一样,所以哀家也懒得去提点皇后什么。
其实她既然要艾灸保胎,又防着旁人,大可不露声色,临到早产时动些手脚,便可除去想除去的人了。
只是她一心借着嫡子博皇上怜爱,到底嫩些。”
竹息含笑道:“太后深谋远虑,皇后哪能和太后您比。
何况太后不喜欢任何一方独大,那么皇后也好,安妃也好,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到底咱们将来的指望,是在惠妃身上呢。”
太后见桌上有切好的雪梨,便取了一片慢慢吃了:“菀嫔和淳嫔也就罢了,惠妃倒真的是很得皇帝的恩宠。”
“太后千挑万选的人,能不好么?”
竹息微微迟疑,“可是这几年舒太医太医每每暗示,奴婢也留意下来,皇上每次让惠妃侍寝之后都服用坐胎药,说是盼望早得子嗣,可是奴婢觉得那药不大对头啊。”
太后微微一笑:“对头不对头都不要紧,顶多便是皇帝防着她是高门贵女的出身,再不济便是防着哀家。”
竹息一凛,旋即道:“那倒不像。”
太后的笑淡淡的,仿佛窗外摇曳的花影依依。
“咱们这位皇帝,心思可深着呢。”
竹息低眉顺目:“那自然是因为太后您的缘故。”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哀家啊什么都可以不理会,只理会一桩。”
她的神色慢慢沉寂下来,带了一缕无以言及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