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作?还算淡定的样子?,随行的丫鬟婆子?却里三层外三层的站了进来,将婆媳两个分了个泾渭分明。
白驰缓缓抬了抬眼皮子?,又垂下,像个没?有魂魄的人。
半晌,她动了动眼珠子?,疲惫厌倦:“公主,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可好?”
周盈握了下拳头,“你是谢家儿媳,今日你闯下如此大祸,我谢家倒是想摘干净,能摘得干净吗?”
没?有人说话。
周盈心里千回百转,倒也没?一直纠缠对错,发泄情绪,她绷住了脸,咬牙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无忌的?”
空气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越是高门府邸的婆子?丫鬟越深刻明白一个道理,主人家的隐私,还是越少知?道越好,否则将来哪天?被清算了,一个都跑不掉。
瑞雪将头埋得更低了。周盈有些抱歉的捏了捏侄女?的手,在过来之前,她有千言万语要训斥要责骂,要问个清楚明白,可在见了白驰后,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只?想知?道这一个问题了。这样的事,又岂是瑞雪一个未婚女?孩子?能听得的。
铃兰没?忍住抬头看了看周盈。
这是个好问题,一直以来,她敢想不敢问。
白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公主的质问仿佛过耳的风,不留痕迹。
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时间慢慢的过去,一瞬仿佛被无限拉长。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周盈开始后悔,她真是犯了个大蠢,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是又怎样?
不是又怎样?
从来问题的症结都不在儿媳身上呀!
她会在乎她吗?没?有她儿子?这一层关系,她会想要教?导她,改掉她这一身的臭毛病?还会因她在外面闯祸而?惊怒自责?
不!
若不是儿子?心里口里都是她,作?为一个母亲在乎亲生儿子?,她会在意她?
周盈作?为一个刚寻回儿子?的母亲,二十年无有子?嗣的空白人生里,只?在追忆后悔中?度过,全然没?有经历过儿子?的成长,也就无从考虑过儿媳这个问题。
她不像别?的婆婆,一早就对儿媳有了该当如何的心理准备。
只?是一个儿媳罢了。
她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像是突然想通,豁然开朗了。
她冷冷瞥一眼白驰,起身离开。愤怒、责怪、关切、担心,悄然间都散了去。
瑞雪不明所以,被姑母拉着走,想问不敢问。
不一会,院子?里扫洒的伺候的嬷嬷丫鬟全被叫了出去,甚至都来不及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把大锁咔一声落在门环上。
铃兰扒在门缝上往外望,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香如正冲自己得意的笑。上午还对自己慈眉善目许以锦绣前程的老嬷嬷此刻一脸冷漠,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没?过一会,门口站了高大守卫,腰挎钢刀。
她还在偷看,侍卫大哥虎着一张脸将她给吓退回去了。
铃兰忧心忡忡的跑回去,实难明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看来这京城里的贵人和市井妇人也没?什么?分别?,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从今后不给她们出去了?还是要饿死她们?
铃兰心里七上八下,想去跟她的好主子?说道说道,等她转回去,发现她的主子?已经脱了鞋子?上床歇息去了。
她稳得跟泰山一样,铃兰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鉴于主子?神出鬼没?,万一要是溜走了,把她留下遭罪?铃兰干脆将床褥枕头都搬到了白驰屋里,摆在她床下。
然后她鞋一脱,四仰八叉倒在被褥上。四周静悄悄的,也不用?担心有人说她没?规矩。忽然觉得这样真不赖!又高兴起来!
傍晚的时候,前院有开锁的声音,铃兰睡得正迷糊。
琴姑姑亲自带了人送饭,一眼看到铃兰睡在地上,也不知?怎么?想的,有感而?发道:“倒是个忠心的奴才。”
饭食上没?有任何苛待,照旧跟往常一样精细,花样繁多。
公主已彻底想明白了,儿媳就是儿媳,不值当伤心动气,这个不行,下个更乖。
白驰从外面回来,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冷漠的叫人心凉。
琴姑姑看着她,叹口气,先招呼她用?晚膳,又指挥下人收拾打扫。
等一切忙完,白驰和铃兰也吃完了,琴姑姑又同铃兰交代备下的糕点宵夜,若是主子?饿了,可半夜充饥。
等她交代完,白驰又不见了,出了门,看到她站在门外的一株老树下发呆。琴姑姑本?想依照吩咐行事,做完这些就走,可还是忍不住上前,轻声道:“少夫人,公主已经和国公爷说好了,明日送您去雍州。雍州是谢家本?家,国公爷有自己的大宅子?,平时并不住人,您过去了就是唯一的主人。下人们都会尽心伺候,也无人会难为你。”
让她失望的是,白驰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琴姑姑拧了眉心,终于忍不住,带了些脾气道:“少夫人,不是婢子?尊卑不分要说您,您既然做不到安守家宅,相夫教?子?,又为何要结婚成家负累他人?您一身本?事,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您如此别?扭矛盾,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铃兰趴再窗口,半截身子?伸出来,好家伙!这也正是她一直想问没?敢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