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凱被如鋼鐵一般的龍尾掃飛起來,重重摔到一塊凸出的巨石上,背部一陣劇痛,之後便再無知覺。是脊骨斷裂導致癱瘓,還是剛剛那道詭異聲音下的黑手的效果仍在持續,麒凱不能確定。可無論是哪個原因,都很不妙。
巨龍停滯在高空,低頭冷冷地看著他。
麒凱顧不上這個,在心中再二問那詭異的聲音為何背棄於他。雖然他尚且還不明白這是何物,可直覺告訴他,這是唯一能救他、能讓他翻盤的存在。
然而那道聲音並不願幫他,一通胡言亂語後,終究憋出了一句:「別問了,有些話不能說……總之,你該死!」
再然後,無論麒凱如何逼問,對方都沒有言語了。
而龍飛已經沒有了耐心,他生怕麒御忽然醒來阻攔他,又怕再拖下去讓麒凱逃掉,當即就要下殺手,麒凱眼見龍飛壟斷頭頂嚴陣以待,自己難以逃出,不得不將心一橫,竟凝聚起僅存的渾身氣力,主動從口子跳回剛才的那處地方。
龍飛都愣了一下,隨即馬上跟了過去。
霽寧雪今生雖有修為亦有天賦,到底只是十幾歲的人身,麒鈴鈴與白梟垢也尚且修為淺薄,剛剛被那些上古神器的影件一通打,雖最後影件耗盡法力消失了,可他們也難免筋疲力竭,沒有再戰的力氣。剛剛龍飛便是叫他們留在原地調息兼守護還在昏厥中的樓起笙,自己去追麒凱。
如今大家看到麒凱返回來了,齊齊愣住。
霽寧雪正要問龍飛怎麼一回事,麒凱大聲叫起來:「麒御!龍飛要滅槐玉的肉身!你還不醒?!」
「……」龍飛都要無語了,「我還以為你要幹什麼呢,告狀啊?!」
若有選擇,麒凱也不願如此丟臉現眼,然而他沒得選。
在漫長的歲月里,他深深地明白著一個道理: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並不重要,哪怕那手段會令自己充滿屈辱,可是沒關係,只要他活得夠長,把目睹他遭遇的對方熬死,這件事就再沒人知道,也就不再會令他屈辱。
只可惜,真鑒竟將那些事告訴了龍飛。他竟有臉說!否則,真鑒這一死,那些恥辱早就煙消雲散了。
「……麒御!」
樓起笙依舊昏睡在地上一動不動,麒凱不甘心地又叫了一陣,還是沒能叫醒他。反倒是龍飛怕夜長夢多,不顧霽寧雪的勸阻,再度向他出手。
麒凱眼見大勢著實已去,這才不得不徹底失望放棄。他閉上眼睛,反覆深呼吸後,突的發出尖利的笑聲,睜眼恨道:「好!我看你們怎麼和麒御交代!」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抬手朝自己——不,應該說,是朝列雁的軀體迎頭灑下一片火種,頓時這軀體墜入烈火之中熊熊燃燒起來。
「麒凱!」霽寧雪失聲叫道。她反應過來便想上前救火,卻剛剛起身就跌坐回去,根本沒有力氣。
但就算她有力氣也沒用,他們如今身處深海之中,若是尋常可滅的火種,根本就燃燒不起來。既然能燃得如此旺盛,那便是尋常難以熄滅之真火。
眾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麒凱走到了這一步仍在執迷不悟地厲聲嚎叫:「我沒輸!我就要贏了!我算無遺策,一切都在我的謀劃之中!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前行!就連真鑒都是我的棋子入了我的局!是天不給我機會……是天在絕我,而不是你們贏了
我!你們全都是蠢貨!世間皆是蠢物!……」
「被困足在祭司殿中千年,讀過那麼多書,究竟都讀進去了些什麼。」霽寧雪垂眸,淡淡地,似在對麒凱說,又似只是自言自語。
「我本要帶領麒麟城擺脫掉千萬年駐守北荒的命運……我會輔助麒御對抗神界,這一次,下界不會再輸……」麒凱不甘心地說,「是你們毀了這一切……是你們讓下界永遠都只能臣服於神界……你們才是罪人……我原本……要帶領下界反抗……」
「得了吧,可把你自己都給騙進去了。」麒鈴鈴反駁道,「你連北荒都不願鎮守,還帶領下界反抗神界呢?但凡神界給出一點好處,你賣下界肯定賣得比誰都快。」
「你們都是傻子!」麒凱道,「憑什麼白白替人族擋住魔族?」
「那你到底仰慕麒御什麼啊?這不是麒御提出來的事兒嗎?」麒鈴鈴很費解地問。
「王是被槐玉迷惑了!他性單純,做什麼都是被槐玉牽著鼻子走!若非槐玉要建麒麟城,麒麟族或許根本在北荒待不下去,我的生身父母也就不會在我還未孵化時就死去,我也不會後來吃掉那顆詛咒的丹藥!槐玉毀了我的一生!啊啊啊啊!所以我恨他!我也要毀掉他的一切!」麒凱執拗地叫道。
「我感覺你就是發瘋。」麒鈴鈴滿臉寫著無語,「反正你現在就是什麼都怪槐玉唄。我懶得跟你說了。」
她也沒有多少時間跟他說了。隨著那烈火的燃燒,麒凱漸漸聲嘶力竭,緩緩地倒在地上。
龍飛生怕他趁人不備魂魄離體逃走,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確認他沒有這麼做。
直到最後,麒凱再沒有了聲息,還留下一堆殘骸在原地靜悄悄地燒著。
忽的,殘骸里冒出一陣大熾的金光,眾起初不知是什麼,各自握緊了兵器,嚴陣以待。此刻他們已經漸漸恢復了體力,若麒凱詐屍還魂,他們必然一擁而上。
只見那陣金光漸漸弱了下來,隨即,半顆成男拳頭大小的金丹自殘骸里緩緩升到半空漂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