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么拙劣的激将法都使出来了,祁昭不得不从命:“圣上如此好兴致,末将自要奉陪。”
“好!”雍盛高兴地挥舞马鞭,“输了可就得答应朕一件事。”
也还是那么喜欢下赌注。
祁昭无奈一笑,牵了他的青骢马出来,本想随意比过就算,但两匹马刚挥鞭纵出,他就觉出不对。
圣上的骑术精进了。
竟不可同日而语。
祁昭有些惊讶,不敢再掉以轻心,拍马直追。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碧蓝如洗的苍穹,苍茫无尽的草原,人若被放置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心境就会变得同样奔放旷达,而那些宫府间终日缠身的汲汲营营蝇营狗苟,瞬间就变得那般渺小可笑。
为何古来那么多英雄,在战场上豪气干云,回到权利争夺的漩涡里,就只能气短?大抵就是因为不屑,征伐过如此苍莽无垠之境,又何必再囿于同室操戈?
雍盛倏然生出风物长宜放眼量的气魄来,心脏因此欢快地跳动着,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击着胸腔,他扭过头,骄傲地大喊:“祁副将!你未尽全力罢?怎么还未赶上!”
祁昭从未见过如此恣意的雍盛,印象里他弱不禁风,体质羸弱,许多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眼前的人,似乎脱了泥胎,抽离了病骨,注入了崭新的活泼的魂灵。
“来了!”
祁昭由衷地替他高兴,狠地一夹马肚,全力追赶。
距离越来越近,只差半个马身。
此时意外陡生,那出云因不习惯有陌生马匹离它太近,又生性好斗,奔跑途中竟猛地刹停,尥蹶子来踢祁昭的青骢马。
雍盛猝不及防一声惊呼,受惯性作用,被掀离马背,直往前飞去。
“圣上!”
祁昭大骇,也不管座下青骢马,双脚离鞍一蹬,离弦的箭一般飞冲过去,双手堪堪揽住雍盛腰身往怀里一按,再来不及变换任何动作,就重重地栽下去,肩膀砸地,抱着雍盛滚出好远才停下。
一阵天旋地转,雍盛几乎尝到喉咙里泛出的血气,他剧烈地喘息,晃了晃脑袋,吃力地撑起身子。
目光逐渐聚焦,祁昭被他压在身下,与他同样频率地喘息着,一边脸颊上被塞草锋利的边缘割出几道微微渗血的血印。
那双眼中的担忧与慌张浓烈满涨得几乎溢出来。
“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祁昭的视线在雍盛全身上上下下克制地逡巡,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咽喉、手臂、脸,他怕自己没能护得周全,想亲手检查四肢关节,但又怕太过唐突,暴露了身份。
与他的紧张形成鲜明的对比,雍盛却始终笑着,双眼亮得惊人,仿佛丝毫没意识到方才有多危险。
见他无碍,祁昭终于放下心来,张开双臂,脱力般后仰,将自己砸进厚厚的草甸。
雍盛注视着他锋利的下颌线,鬼使神差地伸手,抚摸那张脸上新造成的细碎伤口,指腹沾染上一点殷红血迹,而后往下,涂匀在那两瓣微启的唇上。
他的泪来得那么突兀,啪嗒一声,滴在祁昭鼻尖上时出的动静,又是那么震耳欲聋。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肖似朕的皇后?”
第89章
祁昭曾在心中设想过无数种被质询的场面,但他从未料及会有这样一滴泪。
那一瞬,一些疯狂的念头险些突破理智的防线,他红了眼睛,想就此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