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漫漫想起曾信誓旦旦许下的承诺,后来的日子里,她和高思文再也没有见过,她的那句谢谢甚至都没有机会说出口。而现在,她总算等来了机会,于是眼眸中的犹豫全变成坚定:“好。”
“没关系,我理解,如果是一个陌生人突然拉着我做这么奇怪的事,我估计也会拒……”高思文顺着话生怕涂漫漫愧疚,摄影机都扛在肩上,收拾东西走之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涂漫漫迎着她的目光,缓缓一笑:“我确实没有镜头感,还请你多多担待。”
高思文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甚至掐了一下大腿,痛感提醒她不是幻觉后,她惊喜的眉梢几乎要飞起来:“当然当然!”
“那个,”涂漫漫扯了扯自己身上称得上老古董的衣服,她比任何人都知道算不得好看,但她来的匆忙,哪里也有什么多余的衣服:“我穿这个没问题吧?”
高思文下意识看向陈一归。
“我觉得很好看。”陈一归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具真实性,上下打量了两遍:“和我的衣服蛮搭的。”
那可不得搭,他翻箱倒柜找出的同色系,在镜子前捯拾了半个小时。
高思文随即拍定:“好,那就开拍。”
确实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高思文架起摄影机后,只让他们并排随意地走着,其他的都交给她的专业能力。
镜头中的长短焦调整,画面也在清晰和模糊中切换,走廊里的人与物融合,鲜活又生动的画面随着快门键的按下,短暂的一秒也定格成了永恒。
涂漫漫很想忽视掉那个黑漆漆的镜头,可余光像是装上了定位,无论怎么努力,视线用绕不过旁边这个真实存在的机器。
一紧张就会出错,逐渐乱了个步调,随着旁人再也抑制不住的轻笑声,她懊恼地停下了同手同脚的姿势,忍着脸上的燥意:“喂,你别老是盯着我,不然我一紧张就出错。”
陈一归极其配合地别开眼:“好,我不看你。”
“你最好是。”涂漫漫嘟囔了两句,努力让注意力分散,不断暗示自己:“正常走路正常走路,一二一,一二一,左右左,左右左……”
陈一归看到的大多都是镇定的涂漫漫,无论是排名榜上一骑绝尘的学霸,亦或是辅导功课渊博的小老师,就像是影碟机的dv,他好像只能看到涂漫漫有关冷静的a面。
此刻那张更为真实的b面展露出来,他墨色的瞳孔里中倒影着脚步再次错乱的女生,眼眸里是化不尽的柔情,在看到涂漫漫没站稳的脚,眼皮手快地环住她的腰。
“没事吧。”陈一归轻蹙眉头,柔情的眼底迅速变成惊慌失措,语气再也没了平时的散漫:“先别大幅度的动,看看扭到脚了吗?”
涂漫漫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两人的姿势上,她的脑袋半垂着望着地面,平时前方能看到两人的腿,整个人像是被拦腰分成了两部分。想到旁边还有个观众,观众还带着摄像机,血液顺着她诡异的姿势,逆流到头顶,整张脸爆红。
高思文自然没放过精彩的一幕,快速地移动位置恨不能转一圈,快门按地快冒火。
“先把我扶正了。”这个姿势堪比倒立,没一会就觉得头昏脑涨,涂漫漫只感觉心跳声在耳边回荡,缓过神,都不敢和陈一归对视。
“效果非常好。”高思文对眼前的小插曲满意极了,方才走路的照片意境不错,但还是缺了点暧昧的氛围,结果效果说来就来,未经雕琢的自然动作比刻意摆拍有张力多了。
她估摸着素材够用了,扬起按开门的手,招呼着两人回头:“换个姿势,你们面对着面,然后看着对方。”
这一闹下去,涂漫漫方才的紧张感全消失,干脆破罐子破摔,听着指令转过身,望向陈一归的眼神比入党还坚定。
陈一归稍稍低头,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噙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长而卷的睫毛遮掩着眼底的温柔。
“好,别动哈。”高思文将视线移到镜头里,瞧着屏幕里的两个登对的璧人,喜不自胜地按着快门。
拍了张满意的图后,她移开镜头朝着两人喊:“别动,把脑袋扭过来,看我这。”
涂漫漫的严肃表情差点崩盘,听见这句话,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慌不迭地扭过去。
哪怕视线里没了陈一归,她仍旧是一阵心悸,脑袋乱哄哄,似乎仍能感到落在身上的那道视线,耳根子红透之前,她压低声音提醒:“看镜头。”
陈一归垂眼盯着小圆脑袋看了几秒,散漫地拖着长调:“听你的。”
在漫长的分秒中,两人早没了陌生感,熟稔又默契,只是隐隐还有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维系着表面的平静。
涂漫漫反复深呼吸几次,压下疯狂跳动的心率。她暂且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面对平静下的波涛汹涌,只得假装察觉不到,却又知道对方早在蠢蠢欲动,或许风吹草动间,假象的平和就会打破。
但,她的原则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高思文乐得嘴角都快飞上天,看着镜头里两人,都忍不住感叹自己年龄上来了。
那两人眼眸清澈而明亮,未掺杂半分杂质,脸红的双颊,对视连着彼此的心动,无处可藏的热烈,如山间明月,如湖海清泉,贯彻光阴的那束风里,散着独属十七岁青涩朦胧的气味。
她看着被定格的画面,抬起头,冲对面招招手:“漫漫,笑一下啊!”
涂漫漫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被一种难言言喻的力道贯穿击中,记忆里那张珍藏早已发黄的纸上,时隔数年,从当事人的口中一字一句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