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重莲说了这话,已是握住了季崇宇的手腕,微微发力的手指压得他细长的手腕略微有些惨白。
季崇宇不过瞥了一眼,神情也凝重起来,“我听姐姐的。”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碧元便回转了,说了方丈大师算了日子,月不宜动土,最早也要等到十月初七,那才是吉日。
季重莲心下一算,这不是还有两个来月的功夫,不过既然已经回到了上京,总不可能空手而回,两个月就两个月吧。
上京那里可以住大伯父的宅院,若是实在不行,相信大太太的娘家也能暂时挤挤,大太太带着一对侄儿侄女进京,怎么样也不会把他们扔在一旁的。
既然已是定了日子,事不宜迟,季重莲决定眼下马上就起程。
碧元已是吩咐了留下的马夫套了车,那几个粗使婆子也被她唤了来,嘱咐了一阵后便起程往东直门而去。
时间还早,完全可以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得城中,若是来不及寻到大太太,至多在城里寻间客栈将就一晚,季重莲总觉得心中忐忑,好似再多留一分就会出事一般,直到马车终于安全地驶离灵隐寺,她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在路上哒哒地跑着,虽然所有人都有些莫明其妙,搞不懂这五姑娘怎么半天的功夫就改了主意,若是真要进城,早上的时候与大太太一同不就好了,弄得眼下如此匆忙,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抱怨。
但抱怨归抱怨,谁也不敢当面说破,谁不知道五姑娘如今是季老太太跟前的红人,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季崇宇跟季重莲同坐一车,看着她紧张得始终不敢放松的模样,心中却是有些不忍,低声劝道:“姐,咱们已经离了寺院,再怎么样也不会碰到那人了。”
这件事情季重莲当初只是模糊地提过,所以两个丫环并不清楚当日里他们碰到的是谁,只当是走错了路的贼人宵小,哪里知道是堂堂的岭南王世子?
此刻见季重莲忙着离开,真像是在躲避什么人时,两个丫环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
“姑娘,你可别吓咱们,如今你有事也不说破,婢子们心里慌得很!”
碧元与红英都跪坐在马车里,神情郑重,但目光中却又夹杂着一丝忐忑,那是对未知的茫然与不确定。
“姐!”
季崇宇的目光转向了季重莲,说与不说都在她一念之间。
季重莲默了默,垂下的目光缓缓抬起,在两张真挚的脸庞上一一扫过,良久后才是低声一叹,“告诉你们也无妨,当日咱们离京时,我与宇哥儿下山时一身的狼狈,你们可知是为何?”
“姑娘当日说是遇到了宵小贼人……”
碧元与红英对视一眼,倒是红英开口说了话,只是话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确信了。
“当日季家是那样的情景,我怕横生枝节就让你们瞒下了这事,可事情的真相却不是这样。”
季重莲话音一落,两个丫环都是一脸震惊,垂在膝上的手掌不由攥紧了裙摆,碧元甚至夸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舌头有些打结,“那……那是……”
“岭南王世子!”
季重莲神情一凛,抿紧了唇,“当日宇哥儿不过无故摘了几丛杜娟给我,他便要斩了咱们的手,我们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任他处置,于是便逃走了,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话到这里,季重莲轻声一叹,季崇宇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若不是当日他犯了调皮劲,也不会有今日的担忧和谨慎。
“今日的那位姑娘……”
季重莲在脑中斟酌着字眼,半晌,才沉吟道:“既然她与岭南王世子都认识被埋在杜娟林中之人还特意前来祭拜,那么这姑娘的身份怕是非富即贵,我不想与她有牵连,也是怕再遇到岭南王世子,勾起了往日的恩怨……如今季家又是这副光景,到时候又有谁能护得住咱们姐弟?”
季重莲的眸中滑过一丝忧伤,这时代权势当头,平头百姓在当权者的眼中不过蝼蚁,如果李照狠下杀手,他们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季崇宇悄悄滑过了小手,握紧了季重莲的手,两姐弟对视一眼,眸中俱是一股沉沉之色。
“那姑娘……咱们虽然进了城,没事也别出府了,等着四太太迁坟之期一到,办妥了事情立马便走,也省得遇到不该遇的人。”
红英双手都在身前绞紧了,脸色稍稍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
碧元却已是张大了嘴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脚下更是一软,跌坐在了自己半跪的小腿上。
“瞧你这点出息,还是红英镇定得多!”
季重莲一指点在碧元额头,难得露出了一抹笑颜,“好在咱们如今已在进城的路上,上京城那么大,想要遇到那个人何其困难,你又瞎担心什么?!”
也不知道李照如今是否还在上京,或许那一年给太后祝寿完便回去岭南了也不一定,可谁知道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进城的马车哒哒地走在官道上,经过了那个沉闷而压抑的话题后,季重莲试着聊些开心的,但显然马车上的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暗自忐忑着。
突然,马儿一声痛苦的嘶鸣,季重莲只感觉到车身向前猛地一斜一滞,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去,碧元动作很快飞扑了过去,双臂堪堪抱住了季重莲的双腿,她的整个上半身却已经是冲出了车辕,半搭在了马车上。
目光朝下,是官道上泥沙混杂的地面,激起的阵阵烟尘让季重莲忍不住一阵咳嗽。
“姐,你怎么样?”
季崇宇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红英虽然在紧急关头护主,但那力道却是没有碧元彪悍,只是稍微将他前趋之势给减缓了些,脑袋撞在了马车壁上,有些晕晕的感觉。
“我……我没事……咳咳……”
季重莲一边说着话一边撑坐了起来,碧元已是顺势撩开了车帘,向外吼了一声,“陈四,你是怎么驾车的?”
这陈四两口子是大太太离开灵隐寺时留给季重莲姐弟的,还有林森两口子并两个粗使婆子,大太太看着人紧够了,再加上侍候季重莲姐弟的两个丫环,这么多人守着,总不至于让两个孩子出了意外,这才放心地离开。
哪里知道马车离开灵隐寺后,竟然在半路踏进了坑里。
陈四“哎”了一声,一手执绳一手扬鞭,急得满头大汗,陈四家的却正从地上爬起来,满脸的污泥,只拿袖子抹了两下,连忙上前答腔道:“哎呀,碧元姑娘,可怪不着咱们家陈四,是路上突然多了个坑,这畜生眼见着踏了进去,脚脖子都给折了!”
林森驾着另一辆马车在后面跟前,此刻前面马车出了状况,立马便停了下来,林森家的赶忙上前来查探,关切地问道:“姑娘和少爷可有摔着?”
陈四家的瘪了瘪嘴,显然是对林森家的这份殷勤很是不屑。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