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玥嗯了一声,将一大堆吃食丢给楚砚,自己上了马车。
女郎这个称呼,自然是苏倾玥让楚砚唤的。
出门在外,总不能一口一个小主子,她也不喜欢听。
虽说女扮男装行事方便,也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苏倾玥要做的事,是颠覆这个时代人的思想,推翻他们原有的认知,让他们在潜移默化的影响里,逐渐明白女子也能同男子一样抛头露面,去做被男子严禁做的事,可以同男子一样争取本该属于她们的利益。
所以,她放弃女扮男装,直接着女装。
她要让这些男人们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被他们放在眼里,被他们随意轻贱,任由他们拿捏,揉捏搓扁的女子,只要给她们机会,她们会像被雨后甘霖浇灌后的庄稼,爆出顽强的生命力,茁壮旺盛的生长。
到那时,该害怕的不再是女子们,而是自诩为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男人们。
女人们一旦能与男人们争夺共同利益,不用退居男人身后,作为既得利益获益者的男人们,就会慢慢的现他们的天塌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家之主的威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甚至是,几千来对女人的压迫,都将成为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倾玥自然知道这很难,可这从来不会成为拦住她前进的理由。
在过往执行的每一个任务里,无论她的身份是什么,她都在尽那个身份所能,尽她自己所能,去为饱受压迫,饱受打击的女人们争取她们的利益,唤醒她们。
一开始是很难,且困难阻阻。
可不会一直难的,总会有人觉醒,总会有人去走从未走过的路。
苏倾玥赶着马车,没戴帷帽,一张脸露出来,大方坦然的任由来往的人目光停留,打量。
看着男人脸上震惊的表情,看着他们眼中的鄙夷,看着他们眼里的贪婪和欲望,她不由想起那句话:女性站起来并不意味着男性就要倒下,除非他们原本就是站在女性的脊梁上。
男人们之所以要打压女人,给女人洗脑,驯化她们成为良家妇女,让她们从记事起便将嫁人生儿育女作为活着的目标,一生的归宿所在。
是因为他们不允许女人去和他们争抢资源,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一旦女人觉醒,真真正正的站起来,不用继续活在男人精心编制的谎言大网里,他们的资源,他们的圈子,他们定下的规矩,都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独属于他们的唯一性,他们能从女人身上得到的压榨,剥削,资源置换……,都将成为过往,不再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谈资。
苏倾玥要做的,就是以她自己作为鲜活的例子,让成千上万被压抑本性活着的女子们,能够勇敢的和困住她的教条说不,勇敢踏出第一步,走出困住她们的后宅,将她们自身的优秀,她们灵活的头脑挥到极致。
总要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们看看:谁说女子不如男?
苏倾玥的马车在前,楚砚的马车在后。
二人一路过来,路上百姓皆朝二人看来。
衣着一看就不是农家女的苏倾玥,她就这么坦然的将自己那张不能轻易让外男看见的脸露出来,连帷帽也不戴,自然成为街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围绕她的引论声一路过来不停: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尽如此不加检点,实在是家门不幸。”
“世家女子脸贵如千金,她却公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不知羞耻的任人打量观赏,真是不成体统!”
“她究竟是谁家的小姐,这般败坏名声,真是伤风败俗。等明日上朝,老夫定要参上一本,让她爹喝一壶。”
“她是疯了不成?怎地如此做?她不知女子的脸,是不能轻易让外人瞧见了吗?她这般糟践自己,日后可如何寻夫家?”
在大片舆论声里,苏倾玥离开热闹的早市,穿过酒肆茶楼秦楼楚馆,终于离出城方向愈来愈近。
在离出城位置尚有一定距离时,苏倾玥看见几辆马车停在城门口不远处。
听到车轱辘声后,几辆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角,里面坐着的人也露出半张脸来。
苏倾玥将马车度放慢,等前面排队出城的人通过检查的同时,目光也落在那几辆马车上。
马车虽无任何标识,但在看见马车帘子下的人后,苏倾玥已经知道这几辆马车是谁家的。
为了送她一程,林相等人一早便在此等候着,生怕错过。
苏倾玥手里拿着赶马鞭,她斜靠着马车,一双眼漫不经心的从那一辆辆马车上掠过,直至与那几辆马车擦肩而过,她才收回视线。
递了鱼符,等守城士兵确认无误放行。
林相坐在马车里,透过那掀起的马车帘子一角,目送苏倾玥的马车被放行,走过高大巍峨的城门,渐渐在视野里远去,化作一个黑点,直至不见踪影,他才将帘子放下。
一回头,便见妻已经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林相忙拿了帕子为其拭去眼泪,“府医说了,你身子骨不好,得少哭。”
林夫人止住眼泪,红着眼眶看着自家夫君,“道理谁不懂?只是看着她只身一人离去,明明该是金娇玉贵养着,奴仆成群伺候着,可却要抛头露面,吃尽苦头,饱经风霜。她是我的儿十月怀胎所生啊,我做个外祖母却连陪伴她长大都做不到,这心里如何不难受——”
话没说完,泪水已经止不住。
林相见妻又哭了,他又是擦眼泪又是轻哄:“我知道你心里苦,心里难受,心里不是滋味,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左右等玥儿出生,年年命人画了画像送到滥城,你也能日日观看,将玥儿的模样熟记于心,你说好不好?”
林夫人当然知道好,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她抓住夫君的手,“慢一点吧,至少等到星儿诞下孩子,她坐个好月子,我也多看看那孩子两眼。”
林相轻拍妻的手,安抚道:“这倒是不怕的,一时半会儿可抽不开身离开京城。”
林相和林夫人这边的事,苏倾玥可不知道,她已经出城。
马车一出城,就没了束缚,飞快的在官道上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