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看了两秒,蚌妖将幻象散去。倘若白承修不走,或许不会生后来的一切,可若不走,就不是它认识的那条潇洒白龙了。
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不像、不像、还是不像。
幻象里的白龙背负着它胆怯的希冀,会按它所思所想行动。但这么一来,就和真正的白承修大相径庭。
最终,蚌妖想到了一个好方法不必创造,还原便好。
它清楚早已物是人非,龙谷不复存在,也不像固执的青蟒,会寄望弱小的自己能给白龙报仇正名。
它自私、怯懦,又离奇地清醒。逝者不可追,它只是想要怀念,不愿自欺欺人,拿轻浮的幻象来骗自己。
那么,复现记忆里的画面,是最直接的办法。
仿佛做梦一般,它在蜃气里长眠,回到起初平静祥和的龙谷,爬上水泽边,在沙子里晒月亮。白承修有时在,有时不在,如风如雾,没有任何人能困缚。
可蜃气聚拢,异象浮现,容易招惹瞩目。于是蚌妖让进来的人也都困在梦中,趁此在记忆的空隙中留下种子,避免再次闯入。
有时会被修为高深的妖或道修识破,它便留壳逃窜,再寻一处地方修生养息。
就这样,三百年来修为升升降降,勉强维持在了结丹期。十年前,出现在荒原的修士也慢慢变多,不时会被打扰。
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也不求修成大妖,蚌妖干脆潜入近乎没有灵气的凡间,寻了一处顺眼的湖泊,舒舒服服躺进去。
除了偶尔有凡人误入,它的日子逍遥得很直至陷入这回的幻境。
还以为又是哪个渔民误入,要装个三日的村人,好混极了。蚌妖驾轻就熟地睁开眼,被对面黑漆漆的“镜面”吓了一大跳。
镜面中的青年,容姿甚好,修眉薄唇,天然带冷。横眼扫来,锋芒毕露,生灵瑟瑟不安地匍匐在地,语出都不敢高声。
蚌妖一辈子都无法遗忘这张脸,噩梦一般的脸。
柳长英的脸。
说不清是哀嚎还是恐慌,亦或深埋在心底无法释怀的愤怒,一瞬冲破了惧怕,热血上头。蚌妖拿起手边一样硬物,用力朝对面砸了过去。
“柳长英”应声而碎,它一转头,又瞧见了更为清晰的柳长英。
白龙被贯穿心口,鲜血成股流下。金色的眼眸里神采涣散,倒映着罪魁祸无比漠然的表情。
残虐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翻滚,蚌妖以为它忘了,感觉淡了,但没有。
时隔三百年,它依旧记得那一幕令人目眦欲裂的景象。
噩梦!噩梦!绝对的噩梦!
失去理智,不断地砸毁目光所及内无数个柳长英,不知过去多久,它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竟手软脚软、浑身酸痛地倒了下去。
接着,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银色反光,圆筒状的物件表面,青年也躺着看它,脸色惨白,神思恍惚。
蚌妖用它不是很灵光的脑袋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不是柳长英侵入了它的幻境,而是在幻境中,它变成了柳长英。
这次进幻境的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说,它在睡梦中走火入魔,恨极了这位道门第一人,自顾自编出来的?
还有,这个地方究竟再现了哪里?怎的处处透露出古怪?柳长英还变成了鸟妖?
摸不着头脑,蚌妖精疲力尽,懒得追究,一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幻境居然重启了。
要知道,就连它,也无法在幻境进行时擅自篡改!
难不成真的修岔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