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打鼾声有规律地响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可无——’
‘无——’
不过这天也要亮了,马家人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心思。
可是沈鹜也睡不着了,隐隐约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仿佛就近在耳边。
沈鹜恍惚间想起那个叫他哥哥,最后死于火灾的小男孩……
记忆里的声音渐渐和耳边传来的声音重合……
沈鹜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酣睡中的师父,悄悄起身,翻墙出去。
循着声音越走越近,怪不得感觉声音近在耳边。
原来就在马家过去的第三户人家。
按理来说周边的人家会听的更清楚,可是无一人出来阻拦。
说明——这是在村里大家都知道且默认不管的事情。
毕竟连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贸然掺和别人家事,也着实讨不着好。
明知道弊大于利,沈鹜还是遵从自己内心。
借着墙边树木的掩护,趴在那户人家墙头。
一个目测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通红,瞧着是酗了酒。
男人面目狰狞,一只手拽着趴倒在地上的人的头,一只手拿着挑水的扁担,狠狠往下砸。
挨打的那个人被挡住了,沈鹜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紧紧护着头,没有求饶,痛呼的声音越来越小。
“叫你偷藏钱!说!藏着钱干嘛!是不是要逃跑?!啊!你胆子肥了!”
“呸,瞧你那晦气样!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下你这么个玩意!”
男人说着说着又扯着地上人的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呃——”
“瞧你这副样子!把你卖给人家做仆从也没人要!真晦气!”
沈鹜看清了挨打的人的脸,呼吸一窒,那张脸算是清秀,脸上大半张脸却覆盖着青色的印迹。
除此之外,还有浑浊的眼球。
他看不见。
但这并不足以让沈鹜震惊。
真正令他震惊的是那人脸上遍布的伤口。
沈鹜握了握拳,那男人真是面目可憎,对着自己的小孩也能下得去手。
那小孩估摸着七八岁的样子,比他小了八九岁。
眼睛那一圈都是青紫色的淤青,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嘴角溢出血丝,好不狼狈……
沈鹜握了握拳,借着树叶的遮掩默默看着这一切。
男人许是骂久了,累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最后把扁担狠狠一摔,骂骂咧咧甩上门进去睡觉了,临走前还把柴房也锁了。
怒声骂道:“你晚上连柴房也别睡了!直接在院子里醒醒神吧!我劝你别打什么歪主意!”
男人走后,男孩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像条落水狗一般,不住地喘气。
周身弥漫着麻木痛苦的气息。
似乎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
春寒料峭。
虽然是春天,但是初春的寒风也很刺骨。
看着男孩一动不动,如果不是胸膛在起伏,他还以为……
沈鹜看着屋子里熄了蜡烛,按了按怀中的伤药。
利落地跳下墙角,放轻脚步走到男孩身边。
苏厌察觉到有人,以为是男人又折返回来打他了。
他好疼,好饿,好冷。
已经提不起任何力气了反抗。
他想,随便吧,死了也好,死了也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