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然气得头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凭什么要我忍?上次乐队课你用手机录我,我已经没跟你计较了。还有上上次新生派对,你跟别人视频的时候叫我过去,摄像头还拍着我,你也没征求过我的同意吧!照你说的,我就该一直忍着,让你永远按自己的意思来呗!”
谢桑榆瞪大了眼睛:“可……可是你也没告诉我你这么排斥啊!怎么能这么不讲道!”
柏然冷笑:“我表现得还够不明显吗?是你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解自己想解的;大脑只会接收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再用饱含偏见的视角指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红当久了,真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得捧着你?”
谢桑榆彻底震惊了。
这段对话转向了他根本无法预料的方向,原本预想的友好破冰、解开心结的情节完全没生;反而变成了火花四溅的热战现场。
谢桑榆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急眼的,一来一回之间,话越说越难听;意识到的时候,他和柏然都俨然摆出了你死我活的气势。
谢桑榆觉得胸口那座死火山活了起来,滚烫而有力的岩浆一下下冲击着薄弱的防线;心跳又重又快,几乎要把他所有的智掀翻过去。
“喂!”谢桑榆瞪着眼睛看着柏然:“你以为只有你在忍吗?
“中午阳台那么热,好不容易做好饭准备吃了,结果莫名其妙被骂得劈头盖脸;我有还嘴吗?晚上出去玩,总算不那么郁闷了,又被人当众鄙视音乐品味;我有当场翻脸吗?第二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借着机会跟你示好,缓和关系;结果你直接无视我!
“柏然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界上就你委屈?根本不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所应当地认为别人占了所有便宜?你太自私了!”
柏然稍稍愣了一下。他以为谢桑榆只会暗地里玩一些恶心人的手段,还从没想过谢桑榆也会像点燃的炮仗一样火。
但这点停顿只持续了一瞬,柏然很快也大声回应:“是!我是自私,我是只在乎自己;但也好过你只想着做给别人看!我俩就是合不来而已,你干嘛非要摆出一副处处忍让的样子,好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找茬?你比自私更过分,你这是伪善!”
谢桑榆的逻辑思辨系统已经崩溃了,想要避免冲突、给对方留面子的举动,反而被解读成了“伪善”。
谢桑榆气急败坏地喘着气:“好……好!那我现在就直说!柏然,我真的很讨厌你自大的样子!拿全奖是很了不起,但这不代表你能高傲地对别人评头论足。你的意见没有那么重要!”
柏然立刻反问:“我什么时候评头论足过?当时我明明说的是‘我不是这歌的受众’。这话够礼貌了吧!难道我连自己的意见都没法表达吗?谢桑榆,你未免太专制了!”
谢桑榆不耐地皱眉:“不是,是谁让你表达意见了?谁问你了?当时Loco是什么场合?我俩熟吗?当着那么多陌生人的面,你表达意见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柏然不解,瞪着谢桑榆:“表达意见为什么要客气?我说错了吗?”
谢桑榆两手抱胸,直直对上柏然的眼睛:“话没错就没问题了吗?那今天乐队的事为什么会出问题!”
柏然睁圆了眼睛:“我也不想出问题啊!你吼我干什么?”
谢桑榆又惊又气:“真荒唐……是谁先开始吼的?我一开始明明只说想聊聊!”
柏然愤愤:“那很显然你失败了!”
谢桑榆忽然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天台的太阳火热难忍,随着正午的临近,那片靠墙的狭窄阴影越来越小。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越站越近,谢桑榆意识到自己看到了柏然鼻尖的汗珠,才后知后觉地嗅出了气氛中的异常。
“你……”
谢桑榆的喉结动了动:“你不会想动手吧?”
柏然明显也怔了一下,原本快要燃起火的瞳孔瞬间空了。就连看向谢桑榆时惯常的厌恶也消失了,清澈的黑色瞳孔像是一片纯净的夜空。
柏然稍偏开头,眼神闪动,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小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谢桑榆用手按了按胸口,神色有些不自在:“你刚骂得那么凶,我这样想也是正常的吧……”
柏然不服气:“彼此彼此ok?”
教学区的方向传来很轻的铃声,上午的课结束了。天台莫名起了风,吹动了谢桑榆额角散下来的碎,有些痒地落在皮肤上。
人在盛怒的时候,其他情绪和感官通道都是关闭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之后,才能渐渐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刚刚向对方表露了最真实的情绪、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