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嘴馋,对明裳的口味了解十分,每日用膳,明裳都不必自己吩咐今儿?要吃什么,月香自会?安排好。
“倒是不错。”明裳夹了两块,瞧着月香眼巴巴的快要流出口水,她唇角弯了弯,“我吃不下这么多,剩下的赏了吧。”
月香立即喜上眉梢,“奴婢谢主子赏!”
辛柳为明裳添了茶水,摇头?道:“主子未免太宠着她,奴婢瞧着都要宠坏了。”
月香不服气,“咱们主子得皇上宠幸,得了膳房厨子,我不过是嘴馋了些,辛柳姐姐便会?嘲笑我。”
提到因圣宠得来的膳房厨子,想到那?日,明裳脸色微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辛柳担忧地?轻抚主子后背,“主子慢些喝。”
明裳连连摇头?,红着脸若无其事道:“无碍。”
总之,这事越想越气,她日后不会?再答应那?男人任何条件!
这厢用过午膳,明裳到院里消食,御前的厨子可比御膳房做得伙食好,明裳每日难免吃得多,这身段也?便愈发丰腴,尤其是那?两处,昨日穿着小?衣都觉得紧了,正?吩咐司衣司的秀女到顺湘苑裁量她的尺寸,再做几件新的衣裳。
日头?升高,明裳回了寝殿准备小?睡,她倚着窄榻翻了两页话本,辛柳进来燃安神香,瞧见?主子手里的话本,不由得劝道:“主子剩下的这些,奴婢收进箱笼里吧,若是皇上看见?了,又要训斥主子。”
明裳才不理辛柳的话,盖着薄被,懒洋洋地?启唇,“你当皇上不知道我留的心思?皇上看在眼里,只是懒得去管,而且下回皇上瞧见?了,我求饶一番,这样一来一回,才叫趣味。日后你嫁出去了,自会?明白?男子与女子的相处之道。”
辛柳面?皮儿?薄,被主子说得不自在,“主子哪学的这些歪理。”
明裳倒不必有意去学,全然?看后宫嫔妃如何做的,只要反着来就够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习惯了后宫嫔妃的温顺逢迎,久而久之,自然?觉得腻歪,她看得出来,皇上宠着她,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新鲜,得趣,只要她明事理,知进退,这条路,她便会?走?得越来越久,越来越远。
……
后午明裳懒在寝殿里歇晌,她困得不行,朦朦胧胧中有人掀了帷幔轻声唤她,声音渐渐急切,明裳被催得醒了,见?人是辛柳,睁开眼,蹙眉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辛柳神色惊惶,扶了她起身,“主子,不好了,皇后娘娘贴身的大宫女文竹正?等在外面?,请主子去一趟上林宫。说是晌午宝珠公?主忽然?全身起了疹子,阮嫔主子请太医过去看,原是因香粉过敏,宝珠公?主身子弱,病情太过严重,现在高热不止!正?巧今儿?月香到御膳房取莲子,遇上伺候宝珠公?主的乳母,阮嫔主子一口咬定是主子身上的香薰害得宝珠公?主生了病。”
明裳瞬间没了困意,她坐直身子,眉心蹙紧。
辛柳贴着主子更衣,面?有愁容,“此事分明是有人要嫁祸主子,偏生今日月香照着主子的法子调了香料,后午又换了衣裳,倘若叫人指出,便成了主子心虚了。”
谁又能想到会?出这种岔子,自上回何太医诊出明裳中毒之后,明裳吃穿用度愈发小?心,殿内所用的熏香都是自己写下配料交给身边的两个丫头?调配,结果?却成了旁人下手的时机。
明裳定下心神,起了身趿鞋下地?,“把月香配的香料拿给我。”
辛柳早有准备,呈到明裳面?前,方子简单,大多是些花房寻常可见?的花种,宝珠公?主常去御花园,时常能接触到这几味,独独有一样中调白?檀最为特殊,倘若有人从中下手,挑中这一样,则最为容易。
“以往到内务府取香料。可遇到过什么人?”
辛柳回忆一番,倏然?记起来,“奴婢曾经遇到了陈宝林身边的翠苏,但奴婢与月香一向小?心,从未对外人道过是主子自调的香料,倘若是陈宝林……”
明裳坐到妆镜前,捏紧了手中的珠钗,眼底冷笑,“若她有心,迟早会?有察觉,日后只摆些新鲜的花,不必再用香了。”
宝珠公?主高热一事闹得动静大,明裳到上林宫时,内殿已来了大半探望的嫔妃,皇后坐在主位的交椅上眼底担忧,阮嫔跪在下首双眼通红,以帕掩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众嫔妃沉默地?站着,都不由得记起,前不久阮嫔小?产,似乎也?是在这上林宫里,似乎也?是与宓常在有关,这才过去多久,居然?又出了事。
殿内静地?只能听见?阮嫔的哭声,明裳从殿外进来,一扫内殿的情形,先对皇后做了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早就被阮嫔哭得不耐,见?她进来,揉了揉眉心道:“宝珠前不久染了风寒,尚未痊愈,年纪小?,身子难免娇弱些,对外面?的东西?甚是敏感。太医方给宝珠诊过脉象,宝珠是因对白?檀过敏,才致使?生了红疹,高热不退。宓常在,你可吩咐人去内务府取过白?檀?”
不用明裳承认,内务府自有造册,总管太监早就赶到上林宫,将造册呈给了皇后。皇后如此发问,也?是想看看宓常在的意思,毕竟皇上正?宠着这女子,她不好就将人定了罪名。
如明裳所料,确实是白?檀之罪,白?檀在宫里算不上罕见?,各宫香料用度都要添上白?檀做调配,偏生小?儿?对此极为敏感,若是用量不对,则会?生疾。
她垂下眸,并未否认,“嫔妾确实为了调配香料,吩咐宫人去内务府取过白?檀。”
阮嫔眼睛通红,死死盯住了跪在旁边的明裳,倏地?掐紧了手心,“宓常在,本宫虽与你有旧怨,可宝珠才六岁,稚子无辜,你何其忍心,竟要对一个孩子下手!宝珠风寒刚好,昨儿?个还小?声地?求着不要吃药了,结果?今日竟要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本宫看着都心如刀绞,你怎能如此狠心!”
听着阮嫔说完,明裳才掀起眼地?朝旁边声声质问的女子看去,她脸上不见?慌乱,有条有理地?开口,“贵嫔娘娘身居高位,便说娘娘小?产一事,也?是有人栽赃嫁祸于嫔妾,归根结底,是娘娘自己犯下的错事,娘娘把错推到嫔妾一人身上,嫔妾念及娘娘小?产不敢有所言。即便怨,也?是娘娘对嫔妾的旧怨,嫔妾又何其无辜,今日这桩事尚未查明,怎就不能是娘娘对嫔妾看不顺眼,有意利用宝珠公?主呢?”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宓常在仗着圣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敢当众这般指责阮嫔,不过宓常在这番话,确实提了个醒,毕竟阮嫔小?产后那?段日子,待宝珠公?主这个女儿?实在算不上好,听说皇上震怒,若非宝珠公?主哭着留在阮嫔身边,皇上就要把宝珠公?主交给了旁人抚养。
阮嫔气得身子发抖,扬起手臂就往明裳脸上打了一掌,“贱人,宝珠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恨不得自己去受这番罪。你害了本宫的儿?子,现在又要来害本宫的女儿?,本宫定要让皇上看看你是怎样的歹毒心肠!”
这一巴掌打得众人猝不及防,明裳避之不及,鬓边的珠钗倏地?被打歪在地?,眼前晕黑,鼻尖酸疼,发髻倾时散乱下来,半张漂亮的脸蛋留下一道通红的巴掌印。阮嫔似是觉得打一掌不过瘾,又扬起了手臂欲要落下,月香眼疾手快上前一挡,护着明裳躲到旁边,厉声道:“贵嫔娘娘,宓主子虽是常在位分,却也?是皇上亲封的人,情况尚未查明,皇后娘娘尚在主持此事,贵嫔娘娘便对宓主子动手,可把皇上放在眼里,可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放肆!”皇后骤然?拍案,冷冷扫了眼阮嫔,“宝珠昏迷不醒,阮嫔与其在外争执不休,不如去里面?照顾宝珠吧。”
“娘娘!”阮嫔指着明裳不甘不愿,“这贱人巧舌如簧,嫔妾若走?了,万一这贱人巧言蒙蔽……”
“你是觉得本宫处事无方,不够公?允吗?”皇后睨着跪地?的阮嫔,眼底划过一抹厌烦,阮嫔实在蠢笨,明目张胆地?动手,若皇上知晓,对她会?更加厌恶,对那?女子只会?先入为主的心疼。
皇后治理后宫虽宽仁沉厚,但后位在身,阮嫔即便养着皇嗣,也?只是一个贵嫔,她不敢顶撞皇后,只留给明裳一个阴沉沉的眼神,便进了内殿。
明裳脸上很疼,她本就生得娇气,皮肤白?皙柔嫩,这么一打,那?道红印显眼得骇人,眼眶氤氲着泪珠,巴掌大的脸蛋尤为楚楚可怜。
这番模样落在众人眼里,也?就明白?了,宓常在倒底为何得宠,生得如此娇俏,宠着她的男子哪还看的进去别的俗艳寻常的花儿?。
皇后遣太医过来,先为宓常在处理脸上的伤,明裳屈身谢过。
“你方才所言并无道理,但也?不能因此,就定了此事与你无关。宓常在,你还有何话说?”
明裳嘴角火辣辣的发疼,她缓了缓,才慢慢开口,“嫔妾想问太医,宝珠公?主风寒初愈,身子孱弱,对香料甚是敏感,要受下多久的白?檀,多少的白?檀,才能致使?过敏生疹,乃至昏迷不醒?”
那?太医姓郭,正?巧今日当值,宫里的太医,除了伺候主子们调养身子,诊治杂症,便是要掺和进主子们不见?硝烟的争斗里。郭太医默念倒霉,怎么今日这事,偏偏让他碰见?了。
他在太医院当值,自是听说了如今宫里最受宠的就是眼前这位宓常在,他可不敢将人得罪,恭敬地?回道:“香料不比入口的吃食,宝珠公?主身子虽孱弱,假使?无足量,不过两个时辰,不会?病得如此严重。”
明裳又问,“宝珠公?主身边的乳母口口声声说是因为月香将白?檀的香料塞到了她的衣袖中,可乳母伺候宝珠公?主一整日才察觉不妥,难不成你一整日不更衣出恭,不歇睡轮值?即便如此,我倒想瞧瞧,嬷嬷怀里倒底塞了多大一块白?檀,若小?了,仅仅那?一小?块,就能让宝珠公?主病重至此吗?还是说你迟钝蠢笨,揣着一大块白?檀都未所觉?”
跪在后面?的乳母听着这几句有理有据地?质问,快都成了筛子,惊慌失措地?爬到前面?,“奴婢一心伺候宝珠公?主,哪得空察觉那?些?奴婢当真是没感觉到啊!”
后面?有人噗嗤笑出了声,张美人柔声开了口,“宝珠公?主对白?檀敏感,一心伺候宝珠公?主,竟过了两个时辰才察觉到不对劲,倒底是在为了谁一心?可怜小?公?主年纪尚幼,就被你这般的刁奴坑害了身子!”
闻言,那?乳母身子抖得更厉害,不停地?磕头?请罪,“都是奴婢伺候不利,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待宝珠公?主绝无二心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皇后娘娘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