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袋也很聰明,只要打定主意想學習,是能立刻學進去的。否則也不會在短短几個月時間裡就把初中三年的學習量都惡補回來,一舉考上了升學率最高的市一中。
那段時間他的成績突飛猛進。因為劣跡斑斑的前科,很多老師都不相信是他自己考出的分數。
最的就是班主任,一開始以為他是作弊,證實過他是自己寫的卷子之後又認為他是中邪了,直到畢業都繞著他走。
周承鈺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出來,「你還記不記得初中班主任……」
「肯定記得啊,以為我中邪了的那個嘛。」周承玦筆尖沒停,聞聲轉頭,眼睛很亮,「誒,還有時間呢,你怎麼不再睡會兒。夢見初中的事了?」
「就是想到了。」
周承鈺披著被子坐起來,像個老年人一樣捶了捶肩膀,又捶了捶腰,「現在再想,都感覺不可思議。你好像還真的挺行的。」
初中一級也有將近千人。畢業前的最後三個月,他硬生生地從八百多名衝到前八十名。搞得大家每次考試出成績都搶著先看他的名次,學校論壇上專門給他開的帖子蓋了幾百層。
「主要還是因為鈺哥教得好。」
周承玦剛好寫完。草稿紙上滿頁龍飛鳳舞的字跡。
他拿起草稿紙,三兩下折成紙飛機,自己配音「咻」了一聲,飛到周承鈺身邊去。
周承鈺沒有用手接,視線隨紙飛機划過平滑的弧線,無聲地垂落。
飛機頭的紙尖輕輕撞到他胸口上,引起一陣微妙奇異的震動。
「我一個人怎麼做得到啊,」周承玦笑著說,「你可是我的軍師,全靠你給我指明方向。」
「我沒有你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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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承鈺更厲害。
小時候幾乎每一次被誇獎,周承玦都會這麼說。
如果有人問起周承鈺是誰,他就滔滔不絕地講上老半天。講他放學路上被大黑狗追時周承鈺怎麼救他回家,講周承鈺在醫院裡做手術一滴眼淚都不掉有多堅強,還講他爸對周承鈺多麼輕聲細語,憐愛備至——
周遠城對他這個親兒子可都是呼來喝去,棍棒教育的。周承鈺能把他爸都哄得服服帖帖,這還不夠牛逼?
他從不掩飾對周承鈺的崇拜。即使長大後有些話在人前不好說出口了,他在接受讚揚時,也會在心裡補一句。
周承鈺更厲害。
他中考常發揮考上市一中時,連周遠城都驚喜得差點猛漢落淚。本來以為他是爛泥扶不上牆,沒想到還有這種造化。
沒人知道周承鈺為了他能考上一中,在那三個月里熬了多少次大夜,用掉多少盒筆芯。甚至因為忙他的學習計劃而耽誤了自己的複習,中考時只考了全市第五名,估計在家裡還因此被要求嚴格的父母責備。
但周承鈺不讓他跟任何人提起。
周承鈺小時候很會討人歡心,說起話來乖巧甜蜜,又長得瓷娃娃般可愛,住院時整個病區的護士都喜歡他,常常把額外的水果零食和玩具送到病房裡。每次住院都能跟漂亮姐姐交朋友,周承鈺向他說起時,他還十分羨慕。
長大後的周承鈺,雖然還是溫溫柔柔的,卻總透出似有若無的疏離。這種性格的變化不是忽然地,劇烈地發生的,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積累,一點點加深。
正因為他們形影不離,周承玦很晚才意識到這件事。
在朋友們經歷雞飛狗跳的青春期時,周承鈺沉默得像一本從未被翻開的書。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們在胡言亂語,周承鈺只是安靜地傾聽,偶爾給予建議。
他越發能感覺到周承鈺在掩藏心事,偶爾還會有點失落,覺得自己在周承鈺眼裡不是個能袒露內心的對象。
但如果連他都不能傾訴的話,周承鈺還能找誰說心事呢?
他在周承鈺面前毫無保留地傾訴,無論什麼事都願意分享,也有些拋磚引玉的意思。希望周承鈺哪天聽多了他的事,也能吐露一星半點。
本來身體就弱,還憋那麼多心事在裡面,說不定哪天又要生大病了。
到時候他不得擔心死。
「基本都對,有兩句順序寫顛倒了,還有一個錯字。」
在他走神的時間裡,周承鈺已經把他默寫的古文檢查完,用手指了出來,指尖畫圈,「這裡,你自己先想一下。」
「哦。」
周承玦坐直了,拿起筆,一邊改錯字一邊說,「今天晚上去吃肯德基吧,宵夜想吃炸雞了。」
「早餐還沒吃呢就想宵夜?」周承鈺好笑道,「你的腦子裡能不能有點正經事。」
「這不正經的搞完了,得給自己一點獎勵麼。」
他拿起各種摺痕的草稿紙展示,仿佛不是默寫,而是自己文思泉湧的大作,「獎勵一點嘛鈺哥,陪我去。」
周承鈺想了想,「晚上再說吧,現在吃什麼東西都沒胃口。」
他胃口弱,也不是那種吃到就很幸福的人,每天吃三頓飯甚至有點痛苦,經常希望科技快點發展,大力推廣出代餐的營養劑。
炸雞太油膩,他每周最多吃一次,上周末才剛吃了周遠城買給他的兒童套餐,那玉桂狗小夜燈還在他書桌底下放著呢。
不過這話不能跟周承玦說。
到晚自習下課,他還是說沒胃口。周承玦又蔫了吧唧的,一米八幾的個子,硬是要學小鳥依人,把腦袋放在他肩膀上,「周成語,你太狠心了。」